哈利顿时止住了嘴，三个人一起凑上前去。小天狼星像是第一次在水底下睁眼似的，使劲眨着烟灰做的眼皮：“哈利？赫敏，你边上的是哈利吗？”
哈利凑近了，以便自己的教父能看清自己的脸。
“听说你们遇到了伏地魔，你和伊索，”小天狼星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那双眼睛即使做工粗糙，但仍然很有辨识度，“她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校医室，是吗？”
哈利默默地点头，看来小天狼星已经从别人那儿知道他没受伤了。小天狼星接着问：“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回来呢？”
罗恩和赫敏顿时吃惊地望着哈利，的确，他们了解的哈利是绝不会在任何时候抛下伊索自己一个人离开的，更别说她现在还躺在校医室里呢。
巨大的压力突然之间落到了哈利身上，几乎要让他忍不住说出真相了。反正他什么也没做错，他是遭到背叛和欺骗的那个，他没有理由甚至不该帮伊索隐瞒真相，倒不如说把她的真面目告诉他们才合理。
毕竟她可是伏地魔。
但哈利始终无法放弃相处的那些时光，哪怕那些都有可能是假的，他也没办法一下全都将之抛弃。
所以他只好在教父和朋友面前低眉顺眼地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没办法把一切都告诉你们，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有邓布利多和维布亚先生陪着伊索，小巴蒂也死了，我觉得……”
小天狼星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尽管似乎是伊索为了救哈利而受伤，但哈利的心理状态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他没法苛求自己的教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强打精神去照顾别人。
“绝对不能告诉我们吗？即使我是你的教父，而他们是你最好的朋友？”小天狼星问道，即使通过火炭都能看出他的气色好了不少，但眉头仍然像去年一样紧紧皱着。
哈利摇摇头，罗恩和赫敏则是不约而同地没说话。
“那好吧，”小天狼星说，忽然回头张望了一下，“好好休息，哈利。”
木柴发出一阵噼啪声，炉火突然变旺了不少，紧接着又渐渐熄灭，他的脸和火焰一起消失了。
“你确定不告诉他吗？”赫敏问，“那你和邓布利多说过了吗？”
“没，”哈利捂住脸，向后倒在沙发上，“对不起。”
“没什么该道歉的啦，”罗恩搭上他的肩膀，似乎想把自己大大咧咧的性格传染给他，“如果是我，突然之间遇到了顶着张赫敏或者你的脸的伏地魔，我肯定也不敢跟你俩待在一个房间。伊索会理解的。”
并不是这个原因。
但哈利觉得自己更难开口了，不仅是因为他们完全误会了自己不愿和伊索共处一室的原因，还因为赫敏提到邓布利多，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邓布利多面前的承诺。
“有时候信任的代价是惨重的，即便如此，你也要信任她……”
惨重的代价……
哈利决定明天再去和伊索好好谈一谈，她到底想要什么，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既然如此，那他就必须把答案问出来。
“你们……真的遇到他了？”维布亚先生替女儿擦干净身上的血，又为她换了衣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
“如假包换。”
经历了这么多，伊索累极了，也不想再接受无所谓的质问。
但是福吉说的那句话……
伊索侧过脸，微微垂下眼帘。伏地魔不会接受毫无缘由的重生，刚刚来到这世界时她也思考过很多可能性，但毫无疑问都是不了了之，在上一场巫师战争里的这些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至少福吉、她的父亲，还有邓布利多，他们一定清楚，自己只是身体是维布亚的女儿，内在的灵魂，就像福吉说的那样，“从海里捞出来的鱼，都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条”。
但他们仍然放任自己正常生活甚至接近哈利，至少自己真正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伊索，你永远是我的女儿，这点不会错。”维布亚先生摸摸她的头，仍然坐在床边，看样子总算是到了该道晚安的时候。只是又有个人推门进来了。
准确地说，不是人，是狗。
这只黑狗没有当初她见到的那样大了，体型小了不少，让它看起来更正常而不会引起注意。
它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发须四散的男人。
“维布亚，我……伊索，你没事吧？”小天狼星似乎才注意到伊索还没睡着，赶紧改了口，“啧，都怪哈利那小子把你牵扯了进去，我明天就去教训他！”
伊索没说话，只是把脸往被子里藏了些。她明白小天狼星实际上更关心哈利，只是哈利对她的特殊情感让他不得不先来这儿看看她。
女儿因为别人教子而身受重伤甚至失去魔法能力，身为父亲的维布亚先生或许对年轻人还能保持一下表面宽容，对于同为长辈的小天狼星就一点儿不客气了。
“布莱克，现在的情况不是你教不教训他——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他们出去了，但虚掩着门以免又出现像小巴蒂那样的刺客，这也让伊索能听得一清二楚。维布亚先生养了她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她听力过人，但是这种时候他考虑不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我必须谢谢你们……谢谢伊索，否则哈利恐怕就回不来了，我只希望你不要怪他，他欠伊索的这条命我来还，哪怕你要领我的人头去魔法部也可以！但是我希望你能让她留在哈利身边……”
“不行。布莱克，不行。我从来不会做这种朝受害者发泄的事情，只是哈利身边实在太危险了，伊索是我的女儿，不是你教子的保镖，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维布亚，哈利很不对劲，你也能看出来的对吧？他在这种时候居然选择离开伊索身边……离开他的救命恩人身边！哈利绝不是小人，这只能是因为其他原因……他们在那儿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愿意告诉我，但我知道这只有他和伊索一起才能克服！”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行，”维布亚先生很坚决地拒绝了他，“伊索还年轻，哈利也是，他们的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不会阻止他们，但至少在你们解决掉伏地魔之前，我不会允许她再靠近哈利，哪怕要求邓布利多插手……”
“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要求邓布利多插手！我们还不知道伏地魔的复活背后到底有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伊索是很天才，但我不相信她能只付出这样的代价就把哈利完完整整地带回来，这只能是因为格林德沃。难道邓布利多没有为他的——”
维布亚先生轻轻合上了门，小天狼星很识相地住了嘴。他抬起魔杖，门把手上的光泽一闪而逝，至少在今晚，它能够保证里面的人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伊索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总之她突然听不见他们的交谈了，也许是小天狼星施了魔法。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跑到门边用耳朵贴着门听外面的人交谈，但她才支撑起身体便意识到，自己即使是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没法做到了。
她终于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现在不仅是个麻瓜、还是个麻瓜中的残疾人的事实。奇怪的是刚刚的伊索对此几乎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思考该怎么对付食死徒，而现在这迟到的冲击终于反映到了她身上，她一时间像一个无措的小女孩一样倚在床头，心里一片茫然。
门忽然又开了，虚弱的身体里不知哪里突然出现了力量，伊索不假思索地在床上躺好，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闭上眼睛的瞬间，反倒像是打开了情绪的闸门，无措与害怕挟着眼泪往外溢，止都止不住。
她听见脚步声逐渐靠近床边，于是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