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警察局都笼罩在一股昏昏欲睡的寂静之中,值班的警官摘了帽子脱了外套,衬衫的扣子解了三个,就连因为打架被抓进来的嫌犯都一动不动。其中一个是个大胖子,原本整洁的短袖衬衫沾满了灰尘,还有几个鞋印,用抹了发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全散了,耷拉在脑袋两边,另一个家伙是个光头,正坐在他旁边。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仿佛刚刚抱在一起从楼梯上滚下来。
“怎么样?”佩妮姨妈皱着脸,时不时拿出手帕擦擦汗,到饮水机倒水喝。在她旁边,哈利老老实实地坐着。
“什么怎么样。”哈利心不在焉地回答,挂钟在一点一点地朝七点靠近,晚间新闻就快开始了,他得赶快回去才行。
“你的——咳,你们那类人的把戏,”佩妮姨妈看起来有点紧张,那张瘦长的马脸上一直堆着难看的、疯子似的怪笑,“我还得回去给达达做饭呢,难得他交了这么多朋友,多给他煎几张牛排。”
提到达力时她脸上冒出了某种慈爱的表情,真叫哈利作呕。达力每天都编一些愚蠢的谎言,说他去朋友家喝茶了,或是去图书馆看书了——实际上是和那些狐朋狗友在游乐场破坏公物,踢车轮胎,朝路过小孩丢石子儿。哈利在小惠金区捡报纸看的时候曾经见过他的那些行径,真亏他能编得出来。
如果说那能叫朋友的话,他和罗恩、赫敏还有霍格沃茨的朋友们简直就是亲兄弟姐妹了。
可是他的朋友们……
“我才不会用魔法给他脱罪呢!”哈利气愤地说,佩妮姨妈立刻拿塑料瓶敲他的头,发出“咚”的一声脆响。正打着盹的值班警官抬起头来,佩妮姨妈又朝他露出了那些怪笑,似乎有着某种催眠作用,又或者是这怪笑实在是太难看了,那位警官又趴了下去。
“你真是个坏透了的、没礼貌的骗子!”她狠狠地瞪了他几秒钟,“给你面子你不要!你不把你姨夫救出来,这周你都别想吃饭了!”
说得很吓人,其实现在就是周六的傍晚,这周只剩一顿饭了。
“明明是他自己打——”
“胡说!你这小兔崽子!”佩妮姨妈站了起来,但是立刻就走开了,因为从外面走进来另一个警官,那正是打电话到女贞路4号、让她到警察局来领人的警官,“哎呀,尊敬的警官,真是麻烦您了,不知道我家这位——”
“烦死了,”那警官摘下帽子,汗水稀里哗啦地流下来,好像达力朝他头顶丢了个水弹,“打架斗殴,本来是要关几天的,算我心情好,这次让他俩相互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好了!把他们都放出来吧!”
佩妮姨妈赶忙跑到弗农姨夫那儿,哈利也跟了上去,倒不是他多关心弗农姨夫,而是他得跟紧点,不然德思礼夫妇真的会把他落这儿的。
“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听到没有!你们都是体面人,怎么会因为车碰一下就打起来呢?”警官解了他们的手铐,把垂头丧气的两个人放了出来。说实话,哈利一点儿都不觉得这两个人里面有谁是体面人,弗农·德思礼是他的姨夫,他当然知道他的德性,而另一个人——光头,长得凶神恶煞的,纹身好像毛衣一样围着脖子,就连手臂上都有——那是一条大蟒蛇纹身,纹在这个人的手臂内侧。
哈利在一瞬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好像被这条蛇勒住了脖子。他像拔剑一样从裤兜里抽出魔杖,可是还没等咒语出口,弗农姨夫就按住了他的手,使劲把他往外拖。
“谢谢您,警官!”弗农姨夫冲着哈利的耳朵大吼,似乎害怕哈利想说什么一点儿也不麻瓜的话或者咒语,“快点!我们走了——不要——麻烦警官!”
“放——开——放开我!你不明白!我必须——!”这么重的家伙使出浑身力气来推他,哈利根本没法抵抗,他们扭打了几秒钟,不过在外人看来就是孝顺的儿子要向揍了自己父亲的人报仇——相信无论是弗农还是哈利都会觉得这个想法很恶心的。
但是哈利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这光头看起来对他一无所知,而且他手臂上的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蟒蛇而已,并不像食死徒们那样是一颗嘴里冒出一条蛇的骷髅头,而且是在右手臂,而不是食死徒的左手臂。
“真是疯了!”弗农姨夫好像捉鱼似的把他往车里一丢,砰地一声用力甩上了门,似乎是怕他又冲出来似的,“你这到底搞的什么鬼,小子!”
“没什么。”哈利努力用顺从的声音说。
“没什么?!”弗农姨夫拉高声音,往副驾驶一坐,整辆车都颤了好一会儿,“既然没什么,你告诉我,你刚刚想干什么!”
“我以为——我觉得那是——”哈利绞尽脑汁地想要找一个借口,因为他显然不能说出事实。有一个魔王复活了,他——她的手下都会在手臂上纹上一颗嘴里冒出一条蛇的骷髅头,而他们现在正在追杀他。在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人相信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但是弗农姨夫显然不在其中。
佩妮姨妈拉开了驾驶座的门,也坐了进来。突然之间,出现了砰的一声巨响,然后整辆车子猛地震了一下,就好像又一个弗农姨夫坐进了车里。哈利差点跳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这是幻影移形的声音,是他们找上门来了!
他觉得自己的头顶一阵剧痛,又看见姨夫姨妈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这才意识到根本没有食死徒找上门,但是他刚刚的确跳起来了,然后一脑袋撞上了车顶。
佩妮姨妈转过头去,重新发动了汽车,刚刚只是车子回火了而已。
“我以为车子要爆炸了。”哈利干巴巴地说,努力地让自己听起来像是一个傻子。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揍他?你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是不是!”弗农姨夫气呼呼地说,使劲拉安全带,结果让它卡住了。他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红色。
音乐的声音响起,是车载收音机在工作。不知不觉已经七点了,现在放的正是晚间新闻。
哈利立刻说:“我见过他,在……在新闻里!他是个通缉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