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车里才又安静下来。
//这个家伙…
我在心里想着，
//简直跟刚刚的那个嬉皮笑脸的人完全是两个模样。
等确认车里的那些人不会再一次发生骚动后，商人才打开了车门。里面很黑，什么都看不见。商人点燃了一根火柴，透过那微弱的火光，我看见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也真奇怪，这么一个小小的货车厢竟然装得下这么多人。
整个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十分难闻的气味，随处可见的苍蝇和其他虫子到处飞来飞去，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
而且，我仅仅是在车外待了不到一分钟，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忍受这段艰难的。我注意到在里面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蜷缩在角落，别的人看见有光，纷纷表现出十分兴奋的模样，但那个小女孩却无动于衷。
她头发凌乱，身上全是血迹和污渍，一言不发的。
蜷缩在那里，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有些触动。商人也似乎注意到了我这一微妙的变化，心领神会的说道，
/恩人，是不是又想起希尔薇来了？我觉得吧，世界上像她这样的女孩有很多，一样的可怜。以我个人的理解来看，真正难得到的不是像希尔薇那种地位低下，而且显得十分可怜的女孩。你看眼前这个家伙，起码身上还没有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看起来是不是比希尔薇漂亮多了？最难得的是你，恩人，你这种处处为他人着想，并且不考虑女孩地位有多低下，都以家人的身份来照顾的品质是最难得的。只要你愿意，随便给你一个奴隶，过个一两年也能培养成像希尔薇那样知书达礼善良的女孩，对不对？
商人说的话貌似没什么问题，但我还是听得一头雾水。
/等一下，我有一些不理解的是，你刚刚的那句话到底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商人双手叉腰，挺了挺肚子，
/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这么想念希尔薇。为什么不重新领养一个女孩回去，像照顾希尔薇一样照顾，然后将这个女孩变成像希尔薇一样的人呢？
/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领养眼前的这个女孩，可是…可是，我为什么要领养呢？
/恩人，你说这话就不对了，那你当时为什么一定要收留希尔薇呢？你明明可以把那个家伙给处理掉，或者说任由其自生自灭，那时你是一时心软，还是说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现在为什么又变得如此犹豫了？
商人说的话一针见血，我一时居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是啊，当时在我的诊所门口，我既然可以收留希尔薇，那面前的这个女孩看起来跟希尔薇一样可怜，为什么我就会拒绝呢？
在我面前的这个男子，不愧是一个生意人，像我平时根本没有考虑这种问题，而他只是把这种收留与抛弃当作是生意上的交易。
如果当时我可以做成这单生意，也就是收留希尔薇，那现在这单生意没有理由做不成。此时，商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故作遗憾的说，
/那恩人既然没有这样的意愿，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不过还是得提醒你一下，像这种人口贩卖都是讲究利益当先。上次希尔薇也是因为是一个女孩，长得面黄肌瘦，浑身都是伤疤，又不能干体力活，我实在想不到有第二条出路，才将那个家伙扔给你的。当然，面前的这个家伙也一样，据说是我一次性订的货物很多，那些人送的，我以为是一些兰姆酒，或者是一些廉价的宝石，没想到他们居然把这个家伙送给了我。说实在，我宁愿他们送的是一些对我有用的东西，哪怕不值什么钱也没问题。现在这个家伙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累赘而已，卖又卖不掉，带着又十分麻烦，所以………
/所以你又打算把她处理掉？
/正是，你也知道，我们做这行生意的都是利益最大化，我不可能发善心，否则我也不会选择冒这个风险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所以，恩人，这个决定就由你来做吧！
/我，我……
我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说实在，我现在十分后悔在火车上遇见他，虽然说多多少少也是得感谢他一下，否则我和希尔薇就不可能相遇。
但是如果真的从利益的角度出发，那么希尔薇不过是他丢掉的一个累赘。而正好那时我良心发现，捡起来而已，但现在这种处境实在让我很难看。
如果当时我能收敛，希尔薇现在将心比心，也应该收敛面前这个可怜的女孩，但是我总觉得好像是自己被利用了一样。
没错，刚刚商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利益和道德的双重角度出发，他要的是利益最大化，而我必须追求心中的那条底线。
我想的是，如果第一次没有遇见商人，那么希尔薇肯定是被他给处理掉了，如果刚刚在火车上没有遇见他，那这个女孩也应该活不了多久。
可是恰恰好，两件事几乎一模一样，而且都被我遇见了。现在我正在十字路口，纠结到底要不要往前走出那艰难的一步。
从客观上来说，这个女孩虽然很瘦弱，但比起一开始的希尔薇，要显得健康结实了不少。至少希尔薇刚来我家的时候是病殃殃的，连走路都会气喘吁吁，而这个女孩看起来。似乎更加的有活力，此时这个小家伙也看着我，显然是听到了刚刚我和商人之间的谈话。
我们的目光对视了一眼，随即女孩低下头，似乎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商人见我十分犹豫，先一步开口，
/如果恩人还没有作出决定的话，那我可得行动了。我的时间很紧，必须在明天下午到达指定地点与另一个人进行交易，现在可以说是得争分夺秒才行。
说着，商人很粗暴的将那个女孩拉了出来，女孩也没有反抗。我看见车上以及地上女孩走过的地方，拖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看样子这个小家伙之前受了很严重的伤，商人嘴角微笑着，但是我却察觉出了深深的恶意。没错，他还在进一步试探，我们现在犹如两个武林高手在进行着最后的巅峰对决，每走一步都可能会坠入无尽的深渊，现在我们正在互相只互相的试探，对方的底线到底有多高，谁会先屈服，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商人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更确切的说是越来越诡异，我看到他那双粗壮的手扯着女孩的衣服，很熟练地拔出了腰间的火枪。对着女孩的脑袋，我闭上了眼睛，已经可以想象，如果我再不救这个小家伙的话，会发生什么。
但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个女孩的反应似乎比我还要平静稳定，没有像希尔薇一开始那样跪地求饶，扯着我的衣服不断流泪，希望我能收留。而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似乎早就猜到了结果。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让这个女孩的心里早就变得十分麻木了吧。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不得而知。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的思绪又回到了许多年前……
我和希尔薇走出了家门，今天要到菜市场采集一些新鲜的食材。希尔薇挽着我的手，靠在我的肩上，一脸的惬意。
突然，希尔薇的目光被一间卖着糖葫芦和其他甜品的店铺给吸引住了。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老板扯着带有当地色彩的口音在那里大声吆喝，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的目光，他们纷纷走上前去想尝尝鲜，说起来希尔薇来这里这么久，好像还没有吃过糖葫芦。
而此时希尔薇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切，这个女孩直勾勾的盯着店铺上鲜红的糖葫芦，脚再也不想挪动一步。
/走吧，过去看一看！
我拉着希尔薇挤进了人群中。
/老板，来一串，那串大的！
/好，没问题！
付完钱后，我将糖葫芦交到了希尔薇的手上，刚拿过来，希尔薇就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
/非常好吃！
希尔薇开心的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买一串。
/话说，主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一串糖葫芦而已。
/这在我以前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能遇到像主人这样善良的人，我真是太幸运了！
/这个好吧，也可以这样说。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那个，我还想问主人一个问题，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
/什么问题啊？你问吧。
我看着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糖葫芦的希尔薇，摸了摸这个女孩的头，
/那个，主人当时为什么会收留我？明明那时候我没有一点哪怕是一点可以吸引主人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