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带着张珩斯在网街绕来绕去，或许是张珩斯在行走中没有出到主街的缘故，张珩斯走上了很多她并不熟悉的街道。在这种环境中，张珩斯的路痴状态越发严重，到最后她感觉每一条街道除了名字外没有什么显著的差别了。
“小姑娘，没事吧，还有不远就到我家了，努力点啊！”
“嗯”张珩斯低声应答，深呼吸一口气，又继续跟了上去。
这样走了大概有五分钟，王建带张珩斯来到了一栋破旧的公寓面前，整个公寓有两层楼，看上去隐约有些阴森。张珩斯站在公寓前本来还有些犹豫，但这时天空不作美地下起了倾盆大雨，张珩斯为了避雨，抱着头没有多想就跑上了位于公寓角落的楼梯。
楼梯是简陋的铁架楼梯，扶手上面有用支架撑起的帐篷，虽然有些漏水，但对于没有带雨伞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个不错的避雨场所了。但是张珩斯不是来避雨的，而是要去到王建的家里出诊的。
紧跟着王健的脚步，两人在二楼的位置靠左的一间房间停住了，王建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向张珩斯解释着，“这里就是我的家。”
张珩斯对这个用钥匙开门的行为有些在意，一般来说A城的门大多是用x-3解锁的，而那些用钥匙解锁的门在时代发展的脚步下变得很是稀少，到现在还在用的都是那些经济条件不好的人吧。
事实上张珩斯在屋里看见的场景更加印证了她的想法：屋里丝毫没有看出有科技发展的痕迹，无论是电视机，冰箱，电风扇这些家电都是保持了“灾难”前的版本，甚至从它们的使用年龄来看应该说还要往前推一段不短的时间。屋内多多少少堆积了生活垃圾，纸巾随处乱丢，报纸也没有堆整齐，桌子上放满了空瓶子，还有一瓶没开盖的，里面装满了橙黄色液体。
张珩斯突然很想对房子的环境提出自己的不满，但还没等张珩斯说出来，王建开了口，“我叫你来这里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我想你帮我看看，我的女儿能不能治疗的好。”
听上去很正常的要求，这让张珩斯原本锁住的眉头放松下来，“那带我去看看吧。”
王建打开一间房间的门，张珩斯看到一个女孩正躺在床上，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脸上出了不少汗，显得很痛苦的样子。
张珩斯没有多说什么，走上去打开自己x-3的医疗权限，准备对女孩进行身体检测。在简单的调试后，检测光线从张珩斯的x-3射出，在女孩身上缓缓移动，而投影装置也把界面投影出来，记录着检测结果。
很快，检测结果出来了，女孩的身份信息一点一点记录在界面上。
“确认身份，外沿三区，王娜娜，十一岁，女，亚人类。”
亚人类，什么东西，这一栏不是一律填写人类吗？
张珩斯匆忙调整，准备对女孩进行再一次的身体检测，身后的王建看见张珩斯这样不禁问：“小姑娘，没出什么差错吧，我没有医疗权限看不到检测结果啊。”
“没事。”
第二次身体检测开始，绿光仍然缓缓在女孩身上移动，不久后，检测结果出来了，但是数据依然跟上一次一样，女孩的身份仍然是亚人类。
“那个大叔，数据出了点问题，您女儿的身份不是人类，而是‘亚人类’，这种情况我还没见过······”
“不可能，我女儿是我和我妻子生的，当时医院也抽过我们三人的血确定了我们三人的亲子关系，怎么可能我是人类我女儿是你所谓的亚人类？”
“但是检测结果上是这样说的，我不能胡乱给予他人治疗。”张珩斯解释道。
“小姑娘，你从一开始就畏畏缩缩，问这问那的，我女儿能不能治你先开始治再说好吗？叶慧曾经说过低权限的治疗电流对人体是没有影响的，你该不会否认吧。”王建显然有了怒意。
“虽然话是如此·····”张珩斯犹豫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决定拒绝，“对不起，我不能对您的女儿治疗，因为这种情况我还没遇到过。虽然很想救你的女儿，”
“真的，很对不起。”张珩斯低下头，咬着嘴唇，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建看着张珩斯，没有再做出逼迫张珩斯治疗的行为。许久，深深地感叹道，“果然，我的女儿还是治不好么。”
“不是的，可能我经验不足无法处理这些问题，您去大医院找专业的医生也许病就能治了。”张珩斯急忙劝说道。
“大医院的医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灾难’那个时候就是大医院的医生见死不救我才会失去了妻子啊。”
张珩斯无法否认这个事实，她也从书本上得知“灾难”时每个人的生存条件都很差，医疗资源缺乏，时常有人因为无法及时得到治疗而死亡，但是张珩斯还是想安慰他，“也许现在的大医院·····”
“不要再说了。”王建挥了挥手，正欲出房门。这时她的女儿用虚弱的嗓音呼唤着，
“爸爸·····爸爸······”
王建回头，看着女儿平静地说道：“好好躺着，别妨碍爸爸办正经事情。”然后慢慢走出房门，张珩斯心疼地看了看小女孩，紧跟了上去。
“关于第二个目的······我想要你给我提供几瓶这个。”
说着，王建走到桌子前，拿起那瓶没开封的的橙黄色液体递给张珩斯。
张珩斯觉得这瓶液体很是眼熟，他想起慧姐的老友阿和好像有这种液体。她不禁问道：“这种东西在一个叫阿和的人手里有一大堆啊，为什么你要来慧姐的诊所要这个？”
“阿和啊，”王建想了想，随即略带轻蔑地说：这种东西怎么能和他卖的饮料比，他卖的饮料只能当做白开水喝喝，这个才是提神用的！”
张珩斯仔细看了看这个瓶子的形状，同记忆中的饮料并没有什么差别，包装膜破损的位置也跟前天的饮料一模一样，他甚至可以确定这瓶就是前天自己给他的那瓶饮料。但为了谨慎起见，张珩斯还是把手上的饮料放到桌子上，问道：“这些你说是什么东西？”
“哈？你作为叶慧认可的人居然不知道，这可是幸福水啊。”王建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
幸福水·······
“对了，叶慧好像说过，它在你们医学上的称呼好像叫c-38什么的，是管制药物不能多喝，不过管他呢，犯罪科的监视在三区很松散，只是在一些大事件发生时才出现。”
c-38，管制药物，有镇静作用，同时亦有一定的催眠作用，主要用于外科手术的镇静剂使用，一次使用在少量范围，使用过多有上瘾的可能性。但由于其镇痛功能在面对皮肤小面积创伤效果显著，所以即使是张珩斯这样的最低医疗权限也可以调用这种药物。
张珩斯想起关于c-38的特性，在看到桌子上散乱的空瓶子，感到触目惊心。他断然拒绝道，“我不能给你提供这种药品，c-38一旦上瘾太危险了。”
“我说了我没有上瘾，这只是向你要一点药水而已。”王建解释着。
“绝对不行，我不能帮助我的病人对管制药物产生依赖性，这是我的原则。”张珩斯冷静地回答道。
突然，王建双手抱头，痛苦地蹲在了地上，“原则，你们医生还讲什么原则？你们最基本的原则不是应该救人吗？你一直说你遵循原则，但是你又救到了谁呢？我的妻子死在了你们手上，现在我的女儿你又说救不了，就连我想去逃避这个现实的机会也被你剥夺了，你说啊，”
“你现在到底在救谁呢？！”
撕心裂肺的呐喊，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着，也在张珩斯的心里回荡着。作为医生，教授曾明确教过她不可以让病人对药物上瘾，这只会害了病人。但是正是因为这一句必须遵守的教导，让张珩斯眼睁睁的看着病人痛苦着。
张珩斯低下头看着抱头痛哭的王建，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禁愣住了。到最后她只能从口中挤出这么一句无力话，“你还是去找大医院的医生吧·····”
缓缓站起来，王建并不多说，抓着张珩斯的手腕慢慢把张珩斯往门外拉去，张珩斯步履踉跄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紧闭的大门之外了。
“你走吧。”王建略显绝望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张珩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打开自己的治疗权限，在王建的治疗档案上无奈地写下了，“由于病人信息资料不足，无法给予治疗，同时······”
张珩斯想了想，还是把后面的“同时”一词删去了。
缓缓地走下楼梯，虽然雨不知不觉中已经停止了，但楼梯表面上还保留着些许湿滑的感觉，扶手上面整整齐齐地凝着一排雨珠，摇摇欲坠的样子。张珩斯用手在上面抹了一下，雨珠瞬间散落地面。
很多时候，人的生命就是如这雨珠般脆弱，一些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一个人弄垮，这时候就应运而生了医生这一职业，他们虽然尽力救治病人，但总有些时候也会感到无能为力。面对生命，人总是显得那么卑微。
张珩斯在回诊所的路上似乎是因为心情沮丧的原因，没有太过专心走路，以致自己的路痴状态关闭了。在网街漫无目的的环绕着，不知不觉中，她回到了诊所。
大门依旧紧闭着，虽然是自己设下的一级警备，但是现在的她开启这样的门时心情显得是那么沉重，仿佛，自己离诊所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想当一个好医生。准确的来说，他在这个方面的执著比医校里的每一个学生，还要甚上不少。只要知道张珩斯平时是怎么学习的，没人会否认张珩斯的努力，但是张珩斯的成绩就摆在那里。人们对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你很努力，这只是你的一时失手吧？
什么跟什么啊！当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轻易地把我否定掉啊。我知道的，努力没有成果那算什么东西？只是一种渐渐消失在时间里的愚蠢而已，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愚蠢至极的人吧！直接这样说就好了啊。
你是个愚蠢的人，什么人都救不了啊！
张珩斯你，是为了什么才做医生的啊！
背靠着墙壁，张珩斯就这样轻轻啜泣了起来，周围没有人，只有轻轻吹过的风，一瞬间，她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孤独。
慧姐······
“你以后真的当上医生的时候，就穿上这件吧。你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拯救更多的人。”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可是，自己目前为止也救了不少人啊，车祸现场的伤者，来诊所看病的大家，虽然微不足道，但是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吧。
“我会穿上它，拯救更多的人。”张珩斯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慧姐面前说出的这句话，看着被泪水打湿的白大褂，轻轻蹲下，把头埋在了双手中间。一时间，感到羞愧难当。
真是的，自己在想什么呢？慧姐不在诊所，作为助理的自己就要撑起整间诊所了吧，明明早上还把这个想的那么理所当然，现在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啊！
张珩斯擦了擦眼泪，转身进了诊所，虽然自己心情平静了不少，但是今天大概是不能接待病人了，毕竟自己的白大褂已经被泪水打湿，可不能丢了慧姐的脸。
张珩斯在坐诊台旁边找到了一块“停止营业”的木牌，挂在原先招聘信息的位置上。然后轻轻关上了大门，走上了那条亲切的大理石楼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