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之后,沙耶变得比任何人都要沉默寡言。
曾经那个被村子里面的人称为白色妖精的少女,现在就像是拉多加湖边的那无言的泉水精灵一般,很少跟别人说话。
甚至连老爹自己跟她打招呼,她都是支支吾吾鲜有言语。
虽然每天早晨依旧是提着猎枪出门,傍晚带着猎物回家,但对沙耶的变化感到非常担心而观察了她好几天的祖父发现,这段时间沙耶带回来的猎物全都是村子附近产出的野鸭、野兔之类的东西,而不是更远一点的、更大型一点的东西。
曾经沙耶可是非常富有冒险精神,非常热衷于跑得更远一点,去猎杀更大型一点的动物的说。
(这孩子,还挺恋家的)
一眼就看穿沙耶想法的祖父只是摇摇头,叹着气。
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地方的老人,他们对恋家的孩子都有一种很浓重的亲切感。
将一辈子奉献给家乡的他们自然希望下一代能够继承他们,继续留在家里面,将文化传承下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段时间沙耶表现的祖父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对于沙耶的成长,尤其是一夜之间,在心理方面的成长,他只会表示担忧。
他担心“家”可能会束缚沙耶的人生,而不是像她当初父母的选择那样,是为了让她看到更好的人生、更美好的东西而存在的。
因为害怕而被束缚,因为害怕失去而选择保护。
很快,祖父的不安便成为了现实。
当连村子里面的同龄人都开始谈论东方大国罗西亚想要吞并索米的时候,对失去家乡而害怕、恐惧的沙耶选择成为一名士兵。
“明明我超喜欢这头发,超注意保养的说。该死的老毛子。”
咔嚓。
随着剪刀的刀刃切断纤维所带来的果断感,沙耶的心也一并为之跟过去做出了了断。
“呜……还是舍不得啊……明明珍惜了十几年的……呜……”
看着落在桌台前那几乎可以拿来冒充丝绸般的长发,一股酸楚的味道顿时从沙耶的心里涌上心头,脸上已经蔓延到嘴角边的苦涩味道的眼泪,沙耶低声的呻吟着。
其实对于沙耶所选择的这条路,村子里的好朋友都劝过她,不要走。
对于索米这个人口仅仅只有300万的国家来说,即使是全民总动员也无法跟一出动就是几百万人的大国相抗衡。
但即使如此,索米上下依旧打算以全民参战的形式向侵略者表达自己对他们的“欢迎”。
所谓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自然就是猎枪。
这也是沙耶的好朋友劝说她的原因。
参战的道路并没有对女性关闭,反而门槛还很低。
那就是成为国家志愿者、支援兵,担任在二线甚至后方的工作。
而且工作量完全不比前线要小: 譬如,进入军工厂生产前线所需要的枪支弹药,进入棉衣场制造为了对抗即将到来的冬季而防寒用的军衣,甚至各种医疗用品。
最危险的工作也就是成为随军护士或者通讯兵、防空部队等这些二线部队了。
就拿跟沙耶一同长大的这些刚刚成为少年少女的伙伴们来说,男孩子们在接受6个星期的训练之后就会被编入到正规军里面,而女孩子们除了几个有特长的之外,几乎就没有进入部队的例子。
这个沙耶非常的清楚,一个跟她关系不错名为柯洁塔的女孩子就是因为记忆力非常好,在经过一个星期的简单训练之后,就被派到了人手不足的通讯部队里面。
事实上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便是如此,战争是体系跟体系之间的碰撞,不是说必须到一线去杀敌才是参加战斗。
只要在这个体系内运作,让战争机器运转起来,都算是战斗。
但对于沙耶来说,她还是希望能拿起枪来直接去一线去。
倒不是说沙耶是个武疯子,是那种整天只知道惹事的痞丫头。
就像刚刚她的好朋友柯洁塔所劝说的那样,因为她自己记忆力好就能成为通讯兵。
那么沙耶就认为自己上战场杀敌也没什么问题。
因为她能拿出手的特长绝活也就是射击了。
如果这场战争早几年还不好说,如今已经16岁的沙耶已经完全能够用膛线都几乎被磨平的猎枪一枪打中400米处的静止帝王鸭或者在200米处正在飞行中的帝王鸭,当然是直接命中眼睛以让鸭绒还能用的那种。
就在沙耶得知罗西亚人可能会入侵的1个月之后,在首都的父亲便来到了村子里,几乎是以强行的手段将祖父接走了。
当然沙耶也是一同被强行带走的。
“母亲在哪里?”
沙耶问道。
但是父亲就是没有说话。
老爹也没有说话。
“她……她……她已经不在这个国家了……”
父亲嘀嘀咕咕说道。
沙耶没有吱声、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
只是在半途中,这个孩子居然以强行跳车的方式来对抗父母的好意,即使是祖父也感到不可思议。
在回到村子里面之前,沙耶的脑中始终忘记不了自己老爹那惊骇的眼神。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到沙耶会如此倔强吧。
虽然涉世不深,但已经16岁的沙耶对这个土地上的一草一木有了很深的感情。
她在每一次击中猎物之后都会感谢至冬女王的恩赐。 可能对她来说,以生命来保护这片土地是最好的礼物吧。
还是说,沙耶只是处于简单的责任感呢?
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都会有的,那种天赋使命般的责任感? 这些东西放在沙耶身上貌似都能说得通。
或许看上去性格简单的沙耶本身就是很复杂、很难以琢磨的人也说不定?
回到家里之后的沙耶首先跑到周围的森林中躲了几天,在确认父亲并没有追她之后才默默的返回家里面。
如今,在首都过着紧张每一天的老爹已经不再摸枪,等于是放弃了猎人的身份,因此整个索米南部,最强猎人的牌子自然落在了沙耶的身上。
因此她认为自己更有义务要上战场战斗。
哪怕就当是保护自己的猎场了。
对于沙耶来说,她不会打铁、不会织毛衣也不会做衣服,她清楚自己这种糟糕的性格以及不算心灵手巧的人即使就算是进了工厂也纯属麻烦。
她就会放枪。
猎杀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