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
明明冷汗正在从额角滑落，但路璐却没敢有更多动作。
厕所的天花板并不是能反光的材质，地面与门板之间的缝隙也只能勉强看见一道阴影。除了对方的大致位置之外，根本没法得到更多的信息。
（“慢慢地，不要发出声音……”）
路璐小心地压低身体，膝盖呈内八字弯下。
直到她已经无法忍受蹲坑里的气味的高度时，路璐才终于看清了门板外的厉鬼。
准确地说，只有厉鬼的脚踝往下的部位。稍微往上看一点，哪怕是小腿也看不到，更不用说那只厉鬼的正脸了。
咔哒、咔哒……
脚步声从门外不断地传来，规律的皮鞋声让路璐的内心一紧。
（“还有一个……？”）
路璐依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左右扫视可能走过来的鬼物。
但是，什么都没有。
缝隙下面只能看见一双缠绕着黑雾的皮鞋——也就是之前站在厕所外的厉鬼，它已经在门外稳稳地站定了，并没有进行更多的走动。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说可能，那阵脚步只是她的幻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路璐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猜想，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发动过能力，根本不可能让自己的精神状况出现问题，更不会出现幻听之类的状况。
“呼……”
路璐轻微地喘着气。
半蹲的姿态实际上对于身体素质的要求很大，至少对于不怎么锻炼的路璐来说，脚踝处已经开始向大脑发送了酥麻的感觉。
就像是军训中、教官要求单膝下蹲的动作一样。
于是，女孩扶着旁边放杂物的金属篮，一点一点地直起身体。
但当女孩抬头向上看的时候，却一下子呆在了原地。她那双好看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其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色彩。
“……欸？”
她终于明白看见了第二道声音的来源。
此时，另外一双皮鞋正踩在天花板上，而皮鞋的主人、倒立在天花板上的另一个鬼物则紧盯着她，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那是一名体型壮硕的男性，头发中间有一道布条直直地连接到隔间外面，似乎是和门外的鬼物连在一起。
它们两个完全连在一起，这是一只有着两个身体的厉鬼！
“呀！”
狭窄的隔间中，迸发出一道刺耳的少女尖叫。
没有给路璐更多的机会，倒立在天花板上的厉鬼便翻转过来。
它让头顶上的布条挂在门板顶部，让上半边身体整个儿翻进厕所隔间，看起来就像是挂在隔间门板上的纸片一样。
“……”
路璐不再犹豫下去，直接发动了自己的能力，让原本墨黑的双目亮起一片幽蓝的光芒。
咔嚓咔嚓——
门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破碎声。
明明看起来只是个厚度不大的纸片，但却有着重若千斤的重量。它直直地压在门板上方，让狂笑的鬼物与门板一同落下，向近在咫尺的女孩狠狠砸来。
但它终究迟了一步。
超能力的发动完全不需要准备时间，哪怕门轴断裂的极短间隔，路璐也已经完全释放了自己的力量。
幽蓝色的灵眸里闪烁着光华，绽放出如星云般灿烂的色泽。
在明亮的幽蓝灵气之中，路璐保持着如同向下坠落一般的姿势，身体飞快地穿透了下方的地板，如同立体投影那样无法被其他物质所接触。
不仅仅是没入到实体里，只要范围在她身体周围的一到两米内，只要她的精力仍然充沛，路璐就可以用这种能力自由支配周围的环境。
而现在，她正在通过坚固的地面，逃到位于厕所下方的某个隔间——那只厉鬼并不是这个鬼域的核心，因此没必要在它身上花什么工夫。
沉没在地板里的路璐，甚至还能听见门板与地板的碰撞声，以及鬼物发现她逃跑之后发出的哀嚎。
……
在舍友们暗中的注视下，唐晓悠也只得鼓足勇气走上前，想要去写有‘十一班’教室里找到某个曾经相识的少年。
但是。
究竟是因为下意识的本能，还是因为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那少年却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并且还做出了相当明显的反应。
他真的还认识自己！
于是，经过短暂而谨慎的交流之后，唐晓悠也大致明白了那少年此时的状况。
先前得到的情报确实不假，楚轻舟已经将火灾的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就算女孩用隐晦的语气旁敲侧击，也得不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回应。
不过，至少她还没被忘掉。
唐晓悠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逐渐就这样与少年聊上了近几年来的遭遇。
虽然有一部分机密事项需要隐瞒，但抛开那些事情的话，她也有不少想要了解的事情。对于眼前的少年，唐晓悠可不想只了解童年滤镜里的他。
但是，就在课间休息已然过半的时候，某种心悸感却瞬间传遍了女孩的内心，令她不由得下意识地捏紧拳头，瞳孔也略微收缩了些。
（“这是……”）
错不了的。
唐晓悠略微抬起头，目光从面前少年的脸上一扫而过，但却并未发现对方有丝毫的异样，他很明显没有感知到那股不安，说明这是仅有她一人能察觉到的情况。
那是灵界反应。
“阿舟，我还有点事情……”
反正现在也快要到上课时间了，在这个时候与他告别并不会显得突兀。以后就是同个学校的同学了，想要相见也比以前方便了很多。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她便已经带上了惯用的武器，径直来到女洗手间的门口。
——那是一柄奇特的长雨伞。
唐晓悠握紧手中的武器，另一只手啧掏出放在兜里的手机。
正常学生当然不可能这么嚣张地玩手机，但唐晓悠可不是正常的高中生。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使用电子设备，也并不是为了刷时下正兴的短视频。
点亮手机屏幕，打开紧急通话界面。
然后，她用力按住屏幕上的井号，静静地等待了三秒钟。
由于外面正播放着代表上课的铃声，洗手间周围别说是其他老师，就连路过的学生都完全看不到，这也正好方便了唐晓悠。
很快，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回应。
“这里是特勤三组。”
没有更多关于需求的询问，但这也正是出于效率的考量。特勤处向来都是这样的行事态度，唐晓悠对此早就有了深刻的认知。
“我在南湖外国语学校发现了两次灵界显现，每次间隔一个晚上左右。”
唐晓悠略微喘了口气，继续用严肃的声音汇报道。
“这边需要先进去处理里面的灵界生物，后续支援就麻烦你们了。”
在电话的那一头，敲打键盘的声音非常急促，接线员似乎正快速操作着电脑。
“……深涌市目前没有其他灵能力者了，能部署过去的只有快速反应小队。先不要惊动普通人，反应小队会用伪装手段介入。”
“灵界里面的受害者呢？”
唐晓悠询问。
由于灵界并不是被物理规则支配的现实世界，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实属正常。但正因为如此，也有可能出现‘被病毒感染的受害者’之类的情况。
因此，这些人需要经过特勤处的检查之后，才能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的身份。
“能把人救出来就好，我们会负责收尾工作。”
电话里的接线员给出了迅速而准确的答复。
“明白了。”
挂掉电话后，唐晓悠没有直接放下手机，而是打开了手机的相机程序。
灵界入口正是女洗手间的门。
而当手机上的快门键被按住的数秒钟后，灵界也再一次打开了大门。
没有时间给她犹豫了，若是再耽搁一会儿的话，唐晓悠就可以等着给里面的人收尸了——灵界即使对于她这样的特异人士也是凶险之地，更不用说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了。
于是，她紧握着手中的长雨伞，向前跨进了面前的灰黑色裂隙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