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撕扯成两截的尸骸正分解成许多黑色颗粒，它们以违反重力的姿态升到空中，像先前被一拳爆头的同类一样消散在空气里。
路璐急促地喘息着，缓缓松开了捏紧的拳头。
她扔掉了手中的残肢，扭头看向少年先前所在的位置，唐晓悠正在那边为少年处理伤口。
毕竟路璐还只是个高中生，对医学知识的了解不多。但就算是只看那喷射状的血柱，也能明白楚轻舟的伤势之重。
那绝不是什么很容易治好的轻伤。
女孩回到了两人的身边，侧目打量着正在忙碌的两人。
楚轻舟正靠着墙瘫坐在墙边，眼眸略微合上，似乎是正在恢复体力。而唐晓悠则跪坐在他身旁，飞快地用手中不多的工具为少年止血，时不时还开口问几句话。
她看着唐晓悠那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自己心中虽然还非常焦急，但又不太敢出声打断。
就像是在医院的急救室外等待的家属一样。
不过，唐晓悠倒是先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将撕剩下来的校服脱下来，将楚轻舟被紧紧绑住的伤口多缠了几圈，最后将手臂用校服吊在了胸前。
“……怎么样？”
“腋动脉被切开了一点，不过暂时还没太大的问题，出血已经被我止住了，待会去一趟医院吧。”
唐晓悠向好姐妹轻轻点头，擦掉了站在额角的汗珠。
与空有一身灵能力的路璐不同，短发女孩曾在特勤处接受了长达三年的训练，对于各式各样的特种作业都有过针对性练习。比起身为学生的路家姐妹而言，她当然更像是个战士。
“等查清楚这里再说，事情已经很糟糕了。”
“怎么说？”
“刚才有个隔壁班的学生死在这儿了，同样是被刚才那种怪物弄的，被我亲眼看见了。”
楚轻舟蹙着眉地回应道。
他难受的模样并非是针对手臂上的伤口，而是对于嘴里吐出来的话语。似乎是某种很不好的回忆，让这名能够与怪物战斗的少年都不由得有些作呕。
“死在这里？那尸体在哪？”
“靠着墙过去就看到了，不过我劝你俩别看……”
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厌恶起来，而且还时不时地按着喉咙，明显是一副随时准备吐出来的样子。
明明是个年龄相近的学生，但那男生的死法却极其令人不适。他的身体在短暂的一秒内开始膨胀，像气球那样膨胀成了一颗臃肿的肉球。
随后，肉球又突然炸裂开来，让血和肉的暴雨席卷了那附近的一切。
也许是因为那男生临死前的片刻清醒，他用力将试图接近的楚轻舟推到旁边，让少年得以从被尸块淹没的命运中脱身，但那男生自己却依旧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远比什么成人向的电影或游戏要更加恶心。
唐晓悠见到他的这个模样，心里也大致有了判断。她轻轻地拍动路璐的肩膀，示意对方留在楚轻舟身边，一边向着两人嘱咐道。
“我去那边看看情况，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小心点，照明的光别开太亮，刚才那种白色的怪能从影子里出来。”
见到唐晓悠打定了主意，楚轻舟也就放弃了继续劝阻的想法，转而将目前唯一已知的情报告知给她。
若要了解那些怪物的情况，最好的办法便是检查那受害者遗留的尸体了。这本来是法医的工作，但作为特殊职业人员，唐晓悠同样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
“好。”
唐晓悠捡起旁边的特制雨伞，再次看了眼附近的情况，确定这周围暂时没有其他敌人，才转身走向少年先前所指的方向。
暂别了她的好闺蜜，路璐也长舒了一口气。顾不得地面上的灰尘，她也贴着墙坐到了少年的身边。
“手臂……没事吧？”
“动是肯定动不了，但保住这条命应该是没问题了。”
楚轻舟似乎已经恢复了精力，甚至还有闲心露出笑意。
诚然，动脉受伤很容易导致死亡，但那前提是完全不控制人体的失血。而唐晓悠先前的包扎手法已经成功止住了血，只要后面没继续受伤，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事情了。
“不过之后还是得麻烦一下你妹妹，得把刚才死掉的人都复活才行啊……”
少年随口感叹了一句，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挠了挠头。
他刚才的确被那男生凄惨的死法震撼到了，但心中更多的却是恶心和惊愕，要说恐惧倒还真没有多少。
毕竟他还认识一个王牌。
一个能够逆转时间的箭头、令死者复生的王牌。
也就是身旁那名娇美女孩的妹妹，南湖外国语学校的校花双胞胎之一，同时也是隐藏在深涌市中的灵能力者。
要是让她来到这边的话，这里的威胁恐怕也就不足为惧了吧。
只要事后能找路言帮一下忙，那不管死多少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复活，而且还不用担心记忆泄露的问题。
不过，等到少年从感叹中回过神来，却隐约听见了吸鼻子的声音，似乎是某个人正小声地哭泣着。他循着声音扭过头，却看见坐在身旁的女孩正用力抱着膝盖，将那副秀美的脸隐藏在两腿之间，像是不愿让少年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路璐？”
“……嗯？”
她发出了一个简短的音节表示疑惑。
但光是从侧面都能看见，那女孩正强忍着某种难言的悲伤，而且还在偷偷地看着自己这边，像是想要倾诉什么事情，但又有些不敢说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舟，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路璐认识的同龄人里，那两名少女与她的关系最为亲近。其一是能够操作时间的路言，其二则是特勤处出身的唐晓悠。
然而，只要稍微对比一下这三个人，她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是最没用的那一个。
楚轻舟确实不算是她最亲近的好朋友，但至少也能算是最亲近的男性朋友了，甚至先前还被他救了一命。
再加上某种自暴自弃的心态，少女终于吐出了自己的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