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大饼被糟蹋成这样，真遭罪。这几个没娘们养的懒汉，早晚把自己饿死。”
老卓玛收拾收拾完自己零碎的活计，又开始心疼那些被懒汉胡乱浪费的面包片边角和煎饼碎。老卓玛半辈子在麦堆里过活，耐不住心疼，没走几步便绕回来在杂食碎堆里挑挑拣拣，装一些到随身带着的小布袋里。
“唉，差不多到时候了。大海，你送我回家吧。”
“好。”
乡下农村的布局十分随性，矮房前黄土路从来都是坑坑洼洼的，常有心情差的懒汉时不时铲几口黄土，让大伙都不高兴。比奇村的路就重来没有平整过。
老卓玛还没出嫁的时候也是住在这样的矮房子，一到夏季暴雨天，矮房子经常被淹的到处都是泥巴。当年，年轻的卓玛要结婚了，她就只提一个要求，自家的屋子绝对不能有积水往里灌。所以远远看去，老卓玛的屋子显得比其他村户都高。
老卓玛的屋子很容易分辨，赵大海搀着老卓玛穿过几间矮房，没花多长时间，便见到了结实的屋门。
“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年，泥巴路还是跟狗啃过的一样，老菜头这村长也是白做了几十年。”老卓玛在赵大海的搀扶下，一步慢一步拾级而上，“吃完中饭没多久，村里来了个邋遢卖艺的，说什么他是行走的游吟诗人，手里头有一个奥比斯神的荆棘守卫仪式。老菜头听见了，心顿时就不安分，也想村里弄一个荆棘守卫出来。马顿镇里的荆棘守卫，我以前也见过，他们几个也就比萨蹄耐揍一点。花这个冤枉钱，还不如好好修路。大海，你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大玛姑。马顿镇我去过，我也没见到什么荆棘守卫啊。但修路肯定是好的。”
“呵呵呵，你这孩子就这点诚实好。”
老卓玛坐上院子里的长凳，扬手招呼赵大海一起歇歇。
“马顿镇里巡逻的那一队人就是荆棘守卫，多威风呀。几年前萨蹄还跟我说过，等他再长壮一点就去镇上当个荆棘守卫。呵呵呵，真是傻孩子，荆棘仪式做做准备就得要将近30个索尔。选人也是选镇里的少爷，我们乡下人，那些老爷又怎么会看的上。”
30个索尔好像在哪里听过……30个索尔，吉普赛占星师！
淦，也就是说一单一个荆棘守卫！
赵大海再一次被吉普赛占星师的吸金能力惊到了，他攒了三年都还没存到30个索尔。
“大海，大海。”
“哦，大玛姑，我再想好贵啊！”
“可不是，一般村子谁有时间去办奥比斯祭祀，弄荆棘守卫啊。锄地、割麦子的时候，多念叨几句奥比斯神就可以了，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篝火越烧越盛，比奇村的夜幕被火焰撕开，繁星与火焰隔空相应。黑色山林里布谷鸟一声孤鸣，惊醒赵大海的心中软肋，他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们要出多少份子钱，大玛姑？”
“有钱的多出钱，没钱的就少出点。”老卓玛双手握住赵大海安慰道，“像我们饭都吃不上的，就不出了，不缺我们这几个加纳。”
“那就好、那就好，呃——不，我也非常愿意为村子做贡献。这一年到头，我忙前忙后顾好了肚子，也就剩下几十个加纳。唉，虽然就这么点钱，我总得给自己留点过冬。大玛姑，你说呢？”
“呵呵呵，穷苦孩子早当家，过日子就应该省着点。唉，萨蹄总是……太蠢了。”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外人，老卓玛也不禁摇头说了萨蹄一次。
“大玛姑，萨蹄花钱去搞仪式名额了？”
“恩。”
“他还搞到手了？”
“恩。”
“行。大玛姑，我扶你回屋吧，外面凉。”
“好好，我们回屋，外面凉。”
赵大海总算找到艾菲难过的原因了。萨蹄不是没有去陪小姑娘，他去了。他还很嘚瑟的向艾菲炫耀，自己花光积蓄才拿到的荆棘仪式名额。
艾菲表示十分感动，然后决定和萨蹄分手。
推心置腹，将心比心，还没结婚就擅自花光家庭预算，那还过什么日子啊？赵大海是这样想的。
赵大海在老卓玛家里喝碗热汤，又零零碎碎聊了几句，便推门辞别。
大晚上睡不着，仪式祭典他一个外乡人没资格参加。
“啊，啊，啊。我在干什么？”
赵大海无聊的学了几声鸟叫，幡然醒悟，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
“嘿！这不是大海兄弟吗，你抡自己脸玩啊？”
来的是一个自认英俊的猥琐村民。赵大海和他吹过几次牛，拜过几次把子，细细算下来两人不是很熟，赵大海也没记住他叫什么。
“是啊是啊，你要一起吗？”
“不了不了，我还得喊卓玛姑去晒谷场呢。下次再一起吧，下次一定。”
“大玛姑腿脚不利索，才刚刚走回屋。今晚乌黑黑的，就不去了吧。”
“不行不行！”猥琐村民兄弟使劲摆手拒绝，“老菜头村长很重视这次祭典，特地交代我来喊卓玛姑，今晚全村人都要过去。”
“好，我知道了，我去接大玛姑下来。”
“诶！不用不用，大海我的好兄弟，今晚一定要我来去接卓玛姑。唉，这次萨蹄可算发达了，等会儿我还要再跑艾菲家一趟，把这个好消息传过去。”好兄弟着急拉了找大海一把，抢先往跑上边跑去，“10个索尔说拿就拿，萨蹄可真能攒钱。如果我也有10个索尔，我也做荆棘守卫，可惜我只有10个贝伦。”
10个索尔啊，萨蹄还真是拼命。荆棘守卫很厉害吗？赵大海努力的去想马顿镇巡逻队的模样，他去镇上酒馆打工的时候，也见识过巡逻队队长光膀子拼酒。
那个队长不管是块头还是力气都和萨蹄差不了多少，所以举行仪式活动是狂信徒的自我暗示和宗教信仰加成咯。
“那可是真的花钱，且蠢。举办盛典，捐份子钱，村民争个虚有的空名……嘿！我还是小看乡下人了啊。艾菲听到这个消息怕不是哭晕在厕所……哦，她已经哭晕过了。”
赵大海自言自语，走走停停。绝大多数糟心事，当事人自己其实非常清楚明了，但还是做了，就算是好朋友、亲兄弟也劝不动，也没法劝。
“布咕咕？布咕！”
赵大海越走心情越是烦躁，手里枝条在灌木丛中乱挥，惊起安睡中的布谷鸟。
“呀，是谁在夜晚行凶？布咕咕，布咕咕别跑丢了！”
灌木丛里缓缓走来一个人影，听声音像是一个女人。
恩，是女人，而且赵大海还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