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黑夜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它很短暂,却足以让人们记忆犹新。
蜃楼之上,公输仇看着面前的残垣断壁苦笑不得。
他耗费了近十年修建的蜃楼就像他的家一样的重要,但现在,他的这个家却是千疮百孔。整个蜃楼最高层除了毁坏了大片建筑以外,唯一让他无奈的就是自己面前这个贯穿了两层船体的深洞。
以他的感觉,恐怕这洞下面的那片空间比上面可能还要严重些。
"蜃楼,我的蜃楼…"公输仇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
好在他身后的家族弟子扶住了他,不然他肯定会掉到这个洞里。
"家主,我们该怎么办?…"公输家族的弟子看着这片废墟有些无奈,这要是修,得修多久啊。
"立刻差人去城内报告李大人,务必要将这里的任何损失都报上去。还有,立刻去家族抽调人马,我们修蜃楼!……"公输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些话。
那个百晓生,说是来这里偷完东西就走可现在这情况。这他爹的是偷吗?简直是比抢还要狠啊!
还有阴阳家,都是群废物。那么多高手,连个蜃楼都护不住。
公输仇心里如同火山爆发,他现在简直就想把阴阳家的人都给活剐了。
"是。"弟子迅速转身离开,乘着机关蝠向着桑海城的方向赶去。公输仇说得很明白,他必须在第一时间把这里的损失上报给李斯这位大人。而且重修蜃楼的物资也得大秦帝国来出才行,他们公输家族可承受不起这种压力。
"大人啊大人,你真是害苦了老夫了。唉,这首航又得延迟半年……"公输仇欲哭无泪,他算是明白自己上了艘贼船了。这个百晓生,简直比贼还要贼啊!
清晨的阳光虽然温暖,但他的心却冰冷到了极点。然而和他心情一样差的还有桑海城的李斯和扶苏两人。当他听到了公输家族的汇报后气得差点吐血。
什么时候叛逆分子的胆子这么大了?居然敢袭击蜃楼!还挑了这么个倒霉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想的?
"李大人,叛逆分子的事情绝对不能姑息。对了,罗网有消息了吗…"
扶苏站在窗边看着蜃楼的方向,他的语气很冷。事实上比较信奉儒家的他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但这次,他是真的很愤怒。
"回公子,去南山查探的人马回来了。赵高和六剑奴,他们……"
李斯欲言又止。
"他们全军覆没了是吧。"扶苏冷冷一笑。他不是傻子,没有人能够在那种灾难下还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如果赵高真的活下来了,那才是最不符合逻辑的事。
"是的,公子。"李斯叹了口气。赵高的意外身亡至少让罗网组织损失一半。尤其是高手方面,更是全军覆没。
如今的罗网除了打探情报,恐怕再也没有以往那种震慑力。
"查到原因了吗?"扶苏转头看了眼李斯,他想要知道的是具体的事件发生过程,而不是已知的结果。
"据回报,事发现场四周如同末日,大地焦黑,而且半边南山都被大火烧尽。而在事发地,除了很多木屑碎片和碎尸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且公输家族也随同而去,他们回复说,说……"
李斯突然停下,他觉得他接下来说的话实在是很恐怖。
"是什么?"扶苏突然转过身来,眼睛烁烁地盯着李斯。
"他们说这是人为的灾难,不是地动和天灾。而且,而且他们还说这并不是墨家的青龙所造成的。甚至连机关所造成的毁灭场景都不像……"李斯咽了口唾沫。他也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如果这些叛逆分子真的掌握了这种力量,那对于整个大秦帝国来说,简直就是种无法抵抗的灾难。
"你,下去吧。"扶苏闭上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累。他不知道自己的雄心壮志是不是已经被消磨殆尽,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是,望公子保重。"
李斯恭身退下。他觉得眼前的事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如果不尽快去做准备,以后的事会很麻烦。罗网已经损失了精英力量,但它所属的情报机构还是完整的。只要自己好好运作,这个组织就不会散。
李斯走后,扶苏转身继续看着海边。他不知道以后会发生多少个像昨夜那种事,但叛逆分子肯定不会停止。
叛逆分子,可不只是墨家。还有诸子百家。没想到大秦的背后还有这么多敌人。具罗网最近探查的消息,道家的逍遥子,还有蜀山的修士都来到了桑海。
对于大秦帝国来说,这个时候真的到了风雨飘瑶的时候。
"诸子,百家…"扶苏冷冷一笑,心中做出了个决定。
……
与此同时,儒家小圣贤庄。
"子房,你昨夜去了何处。"伏念站在海阁边看着蜃楼冷然道。
在他的身后,颜路和张良正默默地站在那里和他一起看着蜃楼。他们知道,一旦伏念问出了话,就证明他很生气。
"师兄知道,又何必再问。我只是去做一些我该做的事而已…"张良侧目看了眼右手边的颜路,脸上苦笑不得。这个伏念师兄,又来这种秋后算账的把戏,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没受伤吧。"伏念幽幽一叹。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于儒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许是天堂,或许是地狱。但荀子说得也对,有李斯的大秦帝国是不会有儒家存在的地方。因为李斯,是最想让儒家毁灭的。
"没有。"张良微笑着回答道。他现在才发现这个师兄也会关心人。虽然伏念平时很冷酷,但他们知道这个师兄还是会关心他们这些师弟的。
"那就好,你们回去把论语抄十遍吧。什么时候抄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伏念看了眼张良,飘然转身离去。
"十,十遍!?…"张良和颜路嘴角一抽。整篇论语有多少卷,居然要他抄十遍。看起来他们就是不眠不休地彻夜工作恐怕也得半个月才能抄好。
"这,唉。"颜路无奈一笑。
"师兄,伏念师兄只说让我们抄十变。并没有说让我们各抄十遍。呵呵…"张良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海阁。
有很多时候,一字之差可就是天壤之别。而他张良,可是不揉沙的。
"呵呵,不愧是张子房。不过,好像很有道理啊。这五遍,是比十遍好上太多了…"颜路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既然张良在帮他偷懒,他又何必拒绝。如果他抄了十遍而张良只抄了五遍的话,这不是让伏念有找事的机会么。
……
先不提张良和颜路被伏念罚抄论语,而此时的白云正在北斗驻地和墨家的人商量着怎么和逍遥子接头。而蜀山那边,白云早已在暗中通知石兰去协助。这个小丫头跟着墨麟儿这么些年,别的没有学会,倒是把她师父那套性格学了个全。
这些天白云总是接到少羽的抱怨,说是他这位半个师姐总爱欺负他。
蜀山的来人并不能让白云担心,唯一让他有些忧虑的是最近桑海城来了很多奇怪的剑客。他们似乎是在找什么人,而且还都将目光放在了桑海城这里。
这些人的到来不但让白云有些担心,就连李斯也非常担心。这些外来的剑客没有人约束,每天都在大街小巷争斗。他们好像是在比试什么,但这种比试却是生死无论。
所以在桑海城里,每天都能够看到因为争斗而死的剑客。
但唯一让大家觉得奇怪的是,这些剑客死后他们手中的剑就会不翼而飞。
最先收到这消息的,就是北斗和罗网这两个情报组织。
白云知道,这些人肯定就是湛泸安排的暗子。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相互厮杀。难道这种方式,是宿命吗?
或许这是场淘汰赛,湛泸需要的是能够在千万剑客之中傲视群雄的人。
或许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够符合逻辑。
"好了,你下去吧。"白云挥手示意禀报的弟子退下,他现在才觉得自己真正的麻烦现在才算开始。弟子退下后,众人这才开始商议。毕竟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在秦国军队严密监视的桑海城,由不得不小心。
"那些剑客究竟在找什么?他们又为何会互相争斗?……"高渐离看着白云有些奇怪,他觉得白云还有什么事在隐瞒大家。
不只是高渐离,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好奇地看着白云。大家都想知道,白云究竟还有什么秘密在隐瞒着他们。
"他们在找我。"白云瞥了眼窗外,这才冷冷回答道。
"找你?他们找你干嘛。难不成是想去请你吃饭?……"盗跖有些无语。
"小跖,怎么跟巨子说话呢。"徐夫子有些无奈,整个墨家,就盗跖和班大师对白云有些没大没小。而且现在还多了个端木蓉。昨夜白云找她治伤,她居然给白云列出了药材清单,还要他给钱。
天,这可是墨如今家的巨子啊。他活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属下为上司治伤,还要找上司要钱的。
"找我帮忙,如果我不帮,就请我上路。你说我该怎么办?…"瞪了眼盗跖,白云没好气道。看来那次的惩罚还不够,什么时候这家伙再落到他手中,他就让他知道得罪他白云的下场。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是笑上两个时辰就完事的。
"呃,上什么路你就别说了。我懂,我懂的……"盗跖看到白云恶狠狠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没有好事。
"好了,那些人暂时不用管。我们现在主要的事就是和道家和蜀山接头,以便筹划接下来的事情。还有,最好让丁掌柜撤离,他已经被人盯上了,咳咳……"白云突然一阵咳嗽,他昨夜可是结结实实挨了月神两计碎心大掌。没要他的命就已经够幸运了,而这伤就有些麻烦。
阴阳家的真气真的很难缠,尤其是道境的月华之力,不但本身阴冷彻骨,而且还很不容易去除。白云花了大半夜都没能完全消除这些诡异真气,现在依旧是半死不活的。
"你,你没事吧。"雪女伸手扶住白云,脸色非常苍白。她从来没有见过白云伤得这么重,看起来这次和上次几乎也差不多。
"没事,大家继续议事吧。那个月神是够狠的。不过她现在的情况也比我这个样子好不到哪儿去…"
白云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伤后,这才继续和众人商议起接下来的打算。
……
而与此同时,蜃楼第二层的练功房里。正在盘膝打坐疗伤的月神突然吐出了口紫色的瘀血。在他的右胸,一抹血色悄然弥漫开来。
看着再度崩裂的伤口,月神的眼神骤然冰冷彻骨:
"好一个墨家…""这个肮脏的韩国,我们的韩国。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你,杀死了我的父王。"
"我说过,任何挡住我去路的人,都只有一种结局。。。至于你,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从今以后跟着我,我会还你一个更好的韩国,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的韩国。第二个选择…"
"我选一。"
……
事后三天,桑海城东北方向的海边,卫庄看着面前大海沉默不语。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曾经的那那段岁月:韩国的岁月。
也正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身后这个另类的女子。也是那个时候,他创立了流沙。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太多的血腥和残酷,以至于他忘记了原本的样子。而流沙,也早已改变了模样。
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正确的,但他却别无选择。很多时候,人为了生存往往会做出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事。但这些事没有理由,他也不需要借口。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你又在想往事了是吗。"赤练看着身影萧索的卫庄,她的心突然一痛。残剑三人已经去拿回属于流沙的东西,这里只有她和卫庄两个人。
"你说呢。"卫庄没有回头,因为他怕被赤练看出自己脸上的疲倦。
他卫庄再邪恶,也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迷茫和疲倦。
这是宿命,谁也无法更改。
"韩国的雪,很美。如果这是场梦,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赤练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泪,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泪了。唯一的那次,就是在机关城和雪女战斗之后。
那个时候,她替别人编织出了场梦魇,却把自己也陷了进去。
"对于我来说,韩国的雪只能代表冰冷的宿命。而梦,总是会醒的……"
卫庄的眼睛看着海天之间,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眼睛早已穿过了时空的交错,回到了从前。
但他的人,却永远都回不去。
"庄,你,喜欢过我吗…"赤练不知道是什么让她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也许这句话的答案会让她感到后悔,但她愿意付出这种代价。
"你还好好活着,这就是我的回答。"卫庄侧目而视。他知道,这个女子迟早会问出这句话。所以他一直再等她开口。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时间,或许只是人一生之中很短暂的记忆片段,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苦涩岁月。
但他,还是等到了。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一直活到你说的那天…"赤练嫣然一笑,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不曾后悔的答案。
……
"他把东西送来了吗?"卫庄突然转身向着空气问道。
"拿来了。"长空背着枪,在他的手中提了个精巧的铜盒。这就是他去拿的东西,白云答应的东西。
"这就是幻音宝盒?我好像听说幻音宝盒是圆的,而且还没有这么大吧…"卫庄看着长空手里的东西皱眉道。他不认为百晓生会食言而肥,因为他还不想同时惹上三个敌人。无论是墨家还是流沙,他都得罪不起。更何况还有个阴阳家在虎视眈眈。
"这不是幻音宝盒,而是天机铜盒。他说你昨夜很辛苦,所以把这个好点的东西交给给你会比较好…"长空有些尴尬,其实白云的原话不是这句。
"我想听实话。"卫庄看着长空一冷,他可不是傻子,那个百晓生没有理由不挑好东西而且是留个没用的。
"咳,他说没有了神圣血脉传人的开启,这个东西和幻音宝盒没有什么区别。与其留着这个玩意儿,还不如留下幻音宝盒比较好点。至少……"长空说到这儿,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至少什么?"卫庄一愣。
"他说,至少幻音宝盒还能在无聊的时候听听音乐……"
长空满头黑线。
"噗嗤……"赤练捂着嘴抽搐着,她差点被这句话雷倒。不只是她,就连卫庄也嘴角狠抽,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长空不说了。这个百晓生还真是能够隔空伤人,不,是能够隔空恶心人。
"留下东西,你去吧。"卫庄无奈地瑶瑶头,他现在算是服了那个人了。也许正是那人的这种无语的性格,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吧。
他们之间算不上敌人,却更不是朋友。就像他到鬼谷所说的第一句话: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或许,这才是纵横之间的真意。
如果他和盖聂能够早点明白这些话,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赤练看着卫庄有些疑惑,她不知道流沙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如果是帮大秦帝国,那他们又何必得罪阴阳家。如果是帮诸子百家,可那曾经也是他们的敌人。不止是曾经,如今也是。
她可不会认为卫庄会去帮助他的死对头盖聂来对付阴阳家和大秦帝国。
"接下来,等待时机。"卫庄拿起地上的天机铜盒,神色冷然。他也觉得很意外,掌握天下的秘密,居然就在这个小小的铜盒之中。这苍龙七宿,到底又是什么呢…
"什么时机?"赤练还是不明白。
"等待有人能够开启这个盒子的时机,而我们流沙组织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得到所谓的苍龙,七宿…"卫庄收起铜盒后,悄然迈步离去。现在桑海的时局就像是个混乱的鱼池,里面隐藏着大大小小的鱼。这些鱼彼此敌对却又顾虑被别的鱼趁虚而入,所以现在的鱼池,却是最安静的时候。
这是个微妙的平衡,谁要是打破了,就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苍龙七宿么,有趣。"赤练看了眼海面,也跟随着卫庄离开了这里。这次流沙聚会好像少了个人,白凤。卫庄没有提起,她也自然没有说。也许白凤已经死了,也许,跑了也说不定呢。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白凤最终的结局是第一条。
流沙组织的再次会面就这样匆匆结束。张良没有来,白凤没有来。甚至连卫庄最倚重的黑麒麟也没有来。
而与此同时,道家的逍遥子正带着门下弟子来到了桑海境内,而蜀山的人马,也在桑海城的街道上现出踪迹。这点,白云知道,卫庄知道,甚至连将军府里的李斯和阴阳家也知道。但默契的是,四方人马谁也没有动作,就像是这些人和他们无关一样。
白云没有动作是因为成竹在胸,而卫庄则是事不关己。唯一充满忧虑的,就只有李斯和阴阳家的两方人马。
李斯担心这些人会和墨家的叛逆分子联合起来对付大秦帝国,而月神则是担心再次出现那天夜里的事。
阴阳家自那夜一战损失惨重,除了大少司命依旧安然无恙外,星魂被胜七打成了内伤,几乎很久才能恢复。而她也和白云两败俱伤没有了战力。
最让她无奈的是,云中君这个倒霉孩子居然在撤退途中碰到了胜七,而且还在关键时刻失去了武器。
他的结果,可想而知。
云中君虽然没有死,但却和废人差不多。如果没有东皇亲自出手救治,恐怕以后再也拿不起剑。其实云中君也是非常庆幸,他是第一个被巨阙砸中还没有死的人。虽然全身筋脉尽断,但他至少保住了命。
"看起来,是时候让东皇阁下来桑海一趟了。唉…"月神看着船窗外的桑海城,神色充满了忧虑。
她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再次来袭,但她却知道阴阳家现在已经抵抗不了这种袭击。虽然她保证那个墨家的巨子和她伤得一样重,但却不能保证其他人不来捡便宜。
"月神大人,有家主的书信到。"门口的阴阳护卫打乱了月神的沉思,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产生了消极情绪。
"念。"月神冷声道。
"事已知晓,勿急。我已差人前来协助于你。另,事有变故,吾不能亲至,出海之事,暂且放下…"阴阳弟子念完之后,默默地等待着月神的答复。
"回,已知。"月神眉头一松,只要有援兵就好。只是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东皇都抽不出身来。或许,那会是件天大的事也说不定呢。
"是,属下告退。"阴阳护卫行了行礼,迅速转身离去。
"苍龙七宿…"月神看着窗外幽幽一叹,她们居然失去了苍龙七宿的钥匙。不过好在高月还安然无恙地在这里,不然他们可就真的该去死了。
"苍龙,七宿…"蜃楼最高的塔楼上,高月站在窗前看着桑海的方向幽幽一叹。在她的手中,一张古老的羊皮卷正被灯火悄然无声地烧尽。
……
"如果他知道了你将他的未来化作了灰烬,他肯定会杀了你…"少司命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高月的背后。她现在是奉命保护这位千泷公主的人。但她所做的事,却不只是保护那么简单。
"如果他知道你的记忆已经挣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的…"高月没有回头,她瘦弱的身子里隐藏的却是那浩瀚如渊的记忆。
她知道她是谁,少司命也是。阴阳家的忘情咒虽然可怕,但却无法改变她们心底最深处的记忆烙印。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少司命走到窗边悠悠一笑。
"谢谢。"高月伸手一佛,面前的灰烬就化作粉尘随风而逝。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是的,不用。"
"可你还是说了。"
"习惯了……"深夜的咸阳宫中依旧非常冷清,这里除了静悄悄走过的护卫军士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声音。
这种严密的防守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尤其是嬴政所居住的地方,更是恐怖。但对有些人来说,这里却是非常容易进来的。至少现在这个人会觉得很容易,他就是大秦帝国的主宰:嬴政。对于嬴政来说,夜里失眠几乎是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如果他觉得哪天自己能够安睡时,那肯定就是最后一个敌人死去的时候。
也只有那个时候,或许他才能真真正正地睡个好觉。
"这,就是属于我的万里长城…"嬴政一如既往地站在长城的模型前沉默着。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差,这段长城的修筑几乎是没有一丝进步。哪怕他已经抽调了上万民夫和军队去加班加点,但成效依旧甚微。如果不在月内修筑成功,那这段长城就会成为敌人进攻的大门。不过好在他听从了百晓生的建议,将蒙恬抽掉回来聚拢军队。如果那些塞外的敌人真的敢来入侵,他绝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大秦的铁骑。
以逸待劳,总比亡羊补牢好。
……
"陛下,桑海城有书信到。"内侍太监捧着两卷书信快步而去,累得满头大汗。这两封书信一个比一个紧要,他简直是累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这两封信都是从桑海发来,他刚刚译出其中的文字就赶了过来。最近他这个情报工作实在是累,每天都要翻译文字,弄得他现在记忆力极速减退,就连翻译好的文字都能够完全忘记。
不过还好,一会儿只是读而不是背。如果嬴政要他背的话,估计他死的可能性会比他的记忆力高上不少。
"念。"嬴政没有回头,依旧淡淡地看着面前的长城模型。
这个长城很小,但却充满了那种浩瀚的气息。他现在觉得自己不是在看一个模型,而是在看一座丰碑。
一座属于他一个人的不朽丰碑。他花了十年时间,才在这片浩瀚的大地上修筑起了这条长龙。这期间因为长城而死的人,何止百万之众。但这,都是值得的。
"公子来信,说叛逆分子和阴阳家交战于蜃楼,阴阳家损失惨重。而且,罗网的赵高大人和他手下的六大高手全军覆没…"太监看着手中的消息语气颤抖不已,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危机情报。
"还有谁的。"嬴政愣了愣。阴阳家损失惨重也就罢了,罗网居然也全军覆没。这也太扯了吧。
难道赵高是吃干饭的吗,连个小小的叛逆分子都对付不了。死了更好,省得寡人以后亲自动手。
"还有,百大人来信,说他已经查探到阴阳家的秘密,而且还利用阴阳家的敌人将那些秘密从阴阳家的手中夺走大部分。不过为了不让阴阳家怀疑到帝国,他没有直接参与,所以那些秘密被流沙和墨家还有阴阳家都分别得到了其中的一部分……"内侍太监看着书信,缓缓地读了出来。
"还有呢?"嬴政伸手摸摸模型石人,脸色一片冷然。
这个消息他早就料到了,百晓生去桑海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的。只不过这次他做得好像有点大。
"百大人说,阴阳家利用蜃楼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陛下求取长生不老之药,而是为了出海寻找瀛洲大陆,好将阴阳家在大秦的家业完全转移,这样他们就能够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谋夺,谋夺……"
太监手中颤抖不停,他发现自己今天来传信好像是他生平最错的决定。
"谋夺什么。"
"谋夺,谋夺苍龙七宿,好夺取大秦帝国的江山…"
"咔嚓!!…"
嬴政手中的石像轰然破碎,而他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他现在才明白,阴阳家利用他对长生不老的渴望,居然谋划了这么大的秘密。如果不是这个百晓生,恐怕以后云中君求来的不是长生不老药,而是毒药吧。
不得不说,嬴政现在心中的想法,和他这个人物以后的死法完全相同,这也算是种未卜先知的情况。
但现在白云的介入,情况可能会发生突然的转变。至少在他得知赵高死了后,就站在窗边发呆了很久。
……
"继续说。"嬴政深吸了口气,压制住了心中的愤怒。
越是在这种时候,他越是要冷静。
"百大人建议不要先对阴阳家下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百大人已经利用手段将公输仇牢牢攥在了手中,而且利用公输家族在蜃楼的核心动了手脚。如果阴阳家真有什么叛逆之心,他就让整个阴阳家族和蜃楼在海上为大秦舍生忘死…"
太监读者手中的消息,心中隐隐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很好,他还说什么。"嬴政微微一笑,这是他听过的最好消息。
这个阴阳家,果然是死不足惜。开始他还不相信百晓生所说的,但现在听到这消息再综合他以前的发现,他的心中敏锐地感觉到了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还有,百大人还在最后留下了行小字,说,说是此信绝密,陛下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啊!……"
一截剑尖骤然出现在传信太监的眼前,然后他就见到了他生平最后见过的东西:嬴政那双冷漠的眼睛。
只是一招,嬴政就解决了这个内侍太监。百晓生说得没错,这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因为他不知道在他的身边,到底还有多少个阴阳家的探子。
这个太监死得不冤,至少他替嬴政保守了这个大秘密。
"抱歉,你知道的太多了。不过为了表达对你的歉意,寡人会厚葬你的。世人只知道天问剑乃是天下第一,殊不知寡人的七星龙渊才是真正的神剑。你能够死在七星的剑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伸手拿起跌落在地上的两个信卷看了看,嬴政用它们抹了把剑上的血后,甩手就给扔到了旁边的炉火之中。
这个秘密只能在他的心中,其他的人谁也别想知道。就像苍龙七宿的秘密一样,只能是天知地知他知。
就像他的剑,从来都没有人看到过。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有说出去的机会。
"炉火很旺,只可惜寡人的心是冷的……"
看着渐渐化作灰烬的信卷,嬴政迈步走出了自己的屋子。片刻之后,一队侍卫进来抬着传信太监的尸体离开了这里,并将现场完全打扫干净。
一切都恢复如初,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只有厅中那旺盛的炉火里,渐渐地飞舞出了点点碳屑,在向世人诉说着刚刚发生的小事。
嬴政离开后并去休息,而是径直去了大殿等待黎明的出现。百晓生送来的消息击碎了他仅有的睡意,而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却更加难以让他入眠。
一切都没有结束,这只是个开始。
"天下,永远都是寡人的。而诸子百家,都会是我手中的棋子。哼…"嬴政就这么站在大殿门口看着东方,一直等到了天亮。他在作一个决定,一个关系到未来的决定。等到众大臣来了后,他们惊恐地发现嬴政居然已经站在了那里。
众大臣一时有些发呆,他们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嬴政等他们。
"既然来了,你们就给我待在这里吧,去宣蒙恬速来觐见寡人。还有,今天没有在这个时候来上朝的大臣一律官降三级……"嬴政看了几眼正在发呆的众多大臣,转身向着大殿走去。他在这里等着这些大臣上朝,无非就是想看看这么早来这里的人到底有几个人。可现在看来,他手下这些只吃饭不管事的人,还真是不少。
"是,恭送陛下。"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嬴政这是唱的哪出。不过好在他们来得早是来对了,至少不用官降三级。
通报传讯的人很快,没过多久蒙恬就迈步走进了大殿。他也是刚刚回到咸阳,没想到嬴政就知道了。这位陛下的手段,也实在是有些了得。
……
"蒙恬见过陛下。"蒙恬看着一身便装的嬴政坐在宝座上,顿时有些疑惑。
在这个场合,嬴政是不该穿这样的服装的。但现在怎么。
"各地的军队,都抽调好了吗。"嬴政没有看蒙恬,而是拿起桌上的竹简看了起来。这好像是最新的通报,也不知道近来大秦又出现了什么大事。
他平时是很少管这些事的,一般都是交给大臣处理。但今天,他却想要看看自己的治下都有那些奇闻趣事。
"回陛下,都已集结完毕。目前为止,为了不危及到大秦的统治,只能从各郡县调集半数军队。不过这些军队的武力值,还是很不错的。不知陛下要对何人动武,微臣也好提前做出周密的安排……"蒙恬一抱拳,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一旦遇到大战他就是这个样子。越是严肃,越能代表他心中对这事的份量。
"这是你要的,下去吧。"嬴政从袖中取出张早已设计好的图,随手扔给了蒙恬。他不需要多说什么,他喜欢让手下自己去做出合理的安排,而他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正确的指引。
这才是为君之道。
"是。微臣这就去!"蒙恬伸手接住图卷看了看后,脸色突然一冷。他没有想到,大秦内忧还没有结束,这外患又拔地而起。难道帝国,真的到了这种危及的时候了吗?这个世界,还真是善变。
"还有,必要的时候,可以让敌人永远记住我们的名字。这,就是我大秦做出的,最后决定……"看着蒙恬转身离开,嬴政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他知道,蒙恬肯定能够明白。
"这,好吧。"蒙恬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肯定答复嬴政的话。他觉得他现在真的有些两难。因为他明白,嬴政这句看似普通的话里面却充满了血腥和残暴。因为让敌人永远记住你,那就是让他们永远没有以后。
他觉得自己以后也许就会像当初的白起一样遭人唾弃,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是有利于大秦帝国,无论什么事他蒙恬都愿意去做。这就是军人的职责。
"这个决定,似乎真的很难。就连你都没有肯定答复,如果是他,他会肯定地答复寡人吗?…"看着蒙恬的背影,嬴政突然想起了那个白发苍苍的青年。
"或许,他会呢…"嬴政看着大殿之外的天空,神色怀念道。
很多时候,站得高也就意味着越寂寞。他现在几乎站到了人间的巅峰,而他也真的失去了很多东西。
亲情,爱情,甚至是朋友之间的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种奢望。或许只有那个对手,才真正是他的知己。嬴政相信,那个人肯定还没有死去,而是在一个隐秘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他。
这是强者的直觉,他嬴政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