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看着一件一件向自己扔来的衣服，欧阳的内心可谓是苦不堪言，但却不得不承受着这一次又一次加重的重量。
“不是，小汐......”将手里抱不下的一副放到了身后的床上，欧阳捏着胳膊抱怨着，
“这些都是你买的？”
“嗯啊，反正大姨给我的零花钱还蛮多的，我平时又没什么地方花，就是不是买两件看顺眼的衣服喽。”
“......”欧阳扭回头看了看被自己抱成一团扔到床上的衣服，心里有些疑惑，
“但小汐你不是基本上不怎么穿裙子的吗？至少我是没怎么见到过你穿裙子。”
听闻欧阳的疑问，云汐停下了继续在衣柜里翻找的动作，直起身子来，“我嘛，性子比较大大咧咧了，做事也蛮乱来的，以前被朋友提醒了几次之后就没再穿过裙子之类的了。”
欧阳挠了挠脸颊，回想着此前最后一次看到云汐穿裙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着。
但思索来、思索去，对云汐依旧穿着裙子的形象似乎如同对方所说的一般，停留在了小学的时候。
自己印象中云汐虽说比较闹腾，却也怎么也称不上不拘小节到连穿个裙子都不适合的样子，不如说自己记忆里云汐好像还蛮喜欢裙子来着？不然也不可能自己不穿也买了这么多吧？
欧阳敲了敲自己有些发痛的脑壳，两手抬起来又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一想小时候的事情头就有些疼呢......”
再抬起眼眸看了看如今眼前再度弯腰将身子探进衣柜里翻找的妹妹，好像在自己的印象里，对方就没有怎么摆脱过卫衣、长裤、T恤和短裤四种的排列组合。
哦，好像时不时也会穿衬衫来着？
“我说小汐，你要不也换换试试？”想到这里，欧阳也试探着问了问。
听到欧阳提议的云汐翻找衣物的身子僵了僵，随后再度恢复了此前的动作，“我啊......我就不用了，姐你试试这些就够了，我看着就挺好。”
“哼，掏出一堆小裙子威胁我穿，然后自己不穿是吧！”欧阳愤愤地向前走了两步到云汐的背后，然后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
“不行，既然我都豁出去了，那小汐你‘舍命陪君子’一趟怎么啦。”
“......那词也不是这么用的吧。”
“我不管，我都答应你了，你也陪陪我怎么啦。”欧阳踮了踮脚，将身子往前倾了倾，脑袋越过云汐的肩膀，扭过头来盯着对方略显无奈的眼神，不住地眨巴着，
“难道是小汐长大了，嫌弃姐姐我了——”
“行行行行行——”
在欧阳话音未落......啊不，话还未说完的时候，云汐就翻了翻白眼，伸出手来止住了对方接下来的说辞，长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你，好了吧？”
“芜湖，好耶！”无视了云汐一副无奈地表情，还有那一声长叹，欧阳缩回了身子，按着对方的肩膀轻轻地蹦了蹦。
“不过今天肯定是不行了。”
“欸——刚刚不是还答应我......”
“这次是你出去，又不是我，晚上等你回来，我们互相给对方选一套明天要穿的衣服，怎么样？”
欧阳点了点头，也松开了双手，“嗯，也行。”
仿佛做成一件大事的云汐再度呼了一口气，起身合上了衣柜，“再加别的好像就有点多了，先就这些吧。”
回过身看向刚刚被自己扔做一团的衣服，虽然庆幸云汐没有再追加一些，但还是让欧阳有些头疼。
当然，不管欧阳现在头疼不头疼，云汐都是不会头疼的，不如说现在的她一反刚刚长叹的神情，更是拿出了要反将一军的气势朝欧阳走来......
——
孔录文平时在别人面前的表现得一直都是蛮冷静的。
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很随意的态度，见他冷着脸的情况实际上蛮少的，都是微笑着和别人对话的。
但在之前回老家的那趟行程之中，却又不是那副面孔。
和欧阳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是‘嘴欠’，嬉笑着的表情更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高中生一般，总归是看不到此前对人对事那份无所谓的态度的。
而现在，一反此前各种的心态和心情，孔录文的思绪还挺乱的。
“嘶......好像过去看看啊......”瘫在沙发上的孔录文如是念道。
从两人进去屋子，关上房门的时刻开始，声音就没有停止过。
有笑着的、有叫着的、有所谓哭闹的，还有一些透露着无奈的。
“唉......真的好想过去看看啊......”
——
“嗯......这件还挺适合的，姐你觉得呢？”上下打量着欧阳的云汐捏着下巴点了点头。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啦，我直男那么久了，之前为了藏身份也都是比较中性的衣服。”欧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又对着屋里的镜子左右扭了扭身子，看了看自己侧身和背后的样子，
“之前也就拗不过你的时候有穿过几次裙子，我是对这些一窍不通的了。”
“所以说姐你明明之前也穿过裙子啊，怎么刚才让你来换衣服的时候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呃，那个啊......”欧阳尴尬得扯了扯嘴角，
“主要是之前有过一次被你拉着换衣服的经历了......就，还挺可怕的？”
“什么叫还挺可怕的......”云汐的嘴角也一并扯了扯，有些无语。
“啊，不说那个了。”欧阳摆了摆手，像是看到什么好东西了似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便从床上的衣服堆里掏出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诶，小汐小汐，你看这件，像不像面码的那身！”
说着，欧阳就利索的换上了刚刚手上的白色连衣裙，低头四下看了看，随后又抬头看向了云汐，“怎么样？又没有点像？”
云汐往后退了退，以便更好地看着欧阳的全身。
一件不怎么花哨的纯白色连衣裙，应该是当初夏天云汐在网上逛的时候看到的。
短短地袖边近乎贴到了肩膀，还带着一圈简单的花边，领口倒是像衬衫一样有着两个纽扣，还有个扁起的领子，往下的胸部下端也是有着一圈多出来的花边，但却没有收紧。
再往下则是一片柔顺的纯白，一直延伸到带着两三层互相遮住一半的裙边，配上欧阳此时一边微微点地的脚尖，和背着手侧过的身子，还有稍稍歪起的脑袋，以及带着些期待和微笑的神情。
“确实是......有些像，如果你是一样银白色的发色的话。”看的微微怔了云汐回过神来，带着有些俏皮的话，还有些许欣慰的眼神，
“如果用我的视角来看的话，正因为知道姐你原本是男生，才会觉得你比女生还女生吧。”
“真的吗？”欧阳有些惊讶，转过身来看向镜中的自己。
“姐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没有怎么想啊，既然都彻底接受了现在的身份了，不如就去做做现如今理想中的自己好了？”欧阳回过头朝着云汐笑了笑，随即又转身回去翻看着床上还未试过的衣服。
“那也挺好的，至少比以前好。”云汐耸了耸肩，上前两步走到欧阳身边，
“你身上这件挺好看的啊，不如就这件？”
“不要。”欧阳摇了摇头，“小女生的样子，还是等到未来再给他看吧。”
——
“喂！你就只会看吗？就不能给点话？”云汐没好气地冲着欧阳面前的孔录文说道，
“不会还要我教你怎么夸女孩子吧？”
“呃......”孔录文倒是没反驳什么，反倒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可能确实得要你教教我了。”
“啧，没用。”云汐不满地咂咂嘴。
“毕竟，以我当初市一中第一，如今身为留学归国子女，以及现年纪第一的文化和辞藻，根本形容不出她此刻带给我的惊艳。”
“......”本想开口多数落孔录文两句的云汐回了个白眼，“知道你文化程度低，行了吧。”
孔录文破开方才那副正经的神情，换上了‘嘿嘿’笑着的嘴脸耸了耸肩，“不说假话，真的的很适合你，欧阳。”
“嗯。”欧阳轻轻地点了点头，悄悄念着，“谢谢。”
“好啦好啦，差不多也到点了，二位慢走吧，我就不送了哈。”云汐拍拍欧阳的背，让其和孔录文更近了一些，然后便走到沙发前倒了上去，还伸出一只胳膊摆了摆手。
“那我们就出发吧，太晚了也不好，对吧？”轻轻呼了一口气，欧阳伸出手来拉住对方的胳膊，指了指门口。
“嗯，说的也是，出发吧。”
——
孔录文要领着欧阳去办的手续其实并不多，像是医院证明之类的材料本就不是欧阳自己能办得了的，孔录文早上说自己有事提前走了一步，也是去做这些工作的收尾。
现在剩下的，无非就是欧阳的身份证明，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证，一个给别人也是给她自己看的，证明欧阳是个女孩子的身份证。
“我记得，身份证不是要回家那边的派出所才能办的吗？现在不用了？”
坐在孔录文副驾驶的欧阳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自己稍显些短的裙边，轻轻地往下拉了拉。
“嗯，挺早就不用了的，而且我也有和那边说好的，你过去照个相就行。”孔录文倒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像是丝毫没有被欧阳这身新的装束吸引，
“而且咱们这次去是先办个临时的证件，正式的要过些日子才能出来，虽说我确实能直接帮你把正式的拿到手，但还是按流程走一边这边的程序吧。”
“嗯......”
“也不是说不嫌麻烦，医院证明那些材料本身就是半假的了，虽说上面的印章之类都是真的，医院的记录也能给你重新录进去，但毕竟是假的，这边走真的流程掺一起，万一有人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哦......”
“去往这边的派出所照个相，还得去市郊的市民之家拿证件，一来一回大概也到晚上了，选修课要不你和老师说一下请个假？我怕万一没赶上是要扣分的。”
“好......”
“......”孔录文没再说话，因为他听出来了，身边的欧阳绝对是对自己有着什么不满，不然不会这么敷衍地回答自己，虽然他自己也很无奈就是了。
欧阳确实是有些不满，但是这些不满是她自己都有些搞不清的。
虽说刚才跟着云汐在一起的时候‘跨下了海口’，说着什么：“既然都彻底接受了现在的身份了，不如就去做做现如今理想中的自己好了。”的话，但实际上自己的参考也不过是自己在那个非现实的世界，所憧憬的对象罢了。
低头打开手机，翻了翻自己手机里存着的“女儿们”，欧阳默默地叹了口气，“我也不能总拿这些做参考啊......”
“拿什么做参考啊？”冷不丁的一声问句吓了欧阳一跳，
“哪门课要考试了？”
“没有，我社团里没画完的一副画罢了。”关上手机，欧阳手肘搭在了车窗的框边，用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景象，感受着吹拂在脸上的风。
“如果你是在郁闷我和高中那会一样，对身边的美女视而不见的话，我觉得你大可以放心。”孔录文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
“我承认，我这会怂了。”
欧阳的嘴角不经意地翘了翘，却是依旧没有转过头来，“哼，有谁在意那个吗，而且我也没郁闷。”
“是是是，老婆说的都对。”
“啧，谁是你——”猛地转过身子来的欧阳看到对方调笑的表情，刚想朝着他的胳膊拍下去，但却停在了半空中，转而将手收了回去，没好气地再度将头扭向窗外，
“好好开你的车吧，别贫嘴了。”
——
办个身份证的流程并不怎么长，即使原先有拖慢流程的行为，但毕竟孔录文先前就打过了招呼，看到是孔录文，也就没多耽搁，飞速地办完了必要的流程，虽说在欧阳的坚持下还是按部就班地排了好一会的队，没有直接越过前面排着的六七个人直接去办。
毕竟欧阳无论如何也不想做惹人注意的那个人。
不过孔录文和欧阳的时间，多数也是花在了驱车的路上。
“都怪小汐，非要我换衣服，早知道这么远还不如早点出发。”
“再早也不过二十来分钟罢了，要是再堵堵车时间也就差不多。”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无所谓了。”
从欧阳她们租的屋子到派出所到算不上多远，远的说白了还是市郊的那个市民之家，不过所幸往市郊的路并没有什么车，孔录文的车速也快了一些。
“总算到了.....”看着眼前颇有气势的建筑，欧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可能自己还要走好一段路程。
“没多远的，不用担心。”孔录文锁好了车，走到欧阳的身边，
“还是说你的体力已经孱弱到了这种地步？”
“嘁，走就走，一会你别说累。”
从停车场到领取证件的大厅确实没有那么远，但也不近就是了。
所以最后欧阳在离车位还有不过几十步路的时候还是靠在孔录文身上认了输。
“之前是谁说别让我喊累的？”孔录文笑着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女孩，
“我倒是没有喊，那么是谁喊了呢？我不说。”
欧阳没有反驳对方，但还是稍稍嘟起嘴，伸出手来掐了掐自己抱着的胳膊。
“天要黑了。”没在意女孩伸出手掐自己胳膊的动作，毕竟也不疼。
“人家也要下班了吧？咱们是不是得快点走？”嘴上这么说，欧阳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动作，依旧歪着头靠在孔录文的肩膀上。
“这边不算人家的园区，咱们在这呆到明早都没事。”
“那你自己呆在这吧，我可不要。”
“说说而已。”
“......”
空气兀的沉默了，好似微风被突如其来的墙面挡住了一般。
两人耳边只剩下互相轻如蚊声的呼吸，还有远处在眼前一层一层暗下去的灯光。
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瞥着一摇一晃的草尖，欧阳动了动，将怀里的手臂抱的更紧了些。
“冷了吗？”
“没有。”
于是他们继续看着摇晃地草尖，凭借着因远处暗下去的灯火才显露出来的月光。
“那个......”
“嗯？”
“之前在车上说的，那个。”
“我们在车上说了不少来着。”
“......”
声音兀的又沉默了，但微风没有，它依旧吹拂着草坪，还有两人的脸颊。
于是欧阳将手握紧了一下，握紧了方才被对方悄悄抓住的手。
“你真的，没有视而不见吗？”
“......就算是我，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也会有些许不敢的、害羞的事的。”
“嗯......”
手臂和手又兀的松开了，男孩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
女孩带着些紧张的神情悄悄搓了搓腿上的袜子，猛地站起身来，依旧局促地轻轻拍了拍身后裙边可能沾上的些许尘土，再到身前拉了拉稍显些短的裙边，又抬起手扯了扯刚刚被自己拉下些的抹胸。
最后，捏了捏颈边挂在后背的吊坠带子，微微偏过头瞥向身后站起身的男孩，用手顺了顺鬓前留下的一尺短发，才将手放了下来，稍稍向后伸了伸，
“我们走吧。”
“嗯。”
——
——
久违的五千字大章！附赠插图一张！
调参数的时候出的一张我很喜欢的图，最后一段的灵感也是由此而来。
本来是要写到换衣服那边就停的，但奈何实在想写到这里，干脆就当成五千大章来写了……
快夸我快夸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