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而漫无止境的走廊内,江疑一个人用尽全力地跑向好似永远不会抵达的尽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所学校里,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江疑知道,这所学校里有一个恐怖的女鬼,一旦被她抓住……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后果。
孤独而急切的脚步声清晰刺耳地响彻廊道之中,江疑觉得她一定听得到,然后就会追着脚步声赶过来。身边掠过一扇扇紧闭地教室门,但江疑却不愿意停下来推开它们。透过教室门上的玻璃,他能瞥到里面熟悉地课桌和讲台。一间间一模一样的教室对他来说同样可怕。
“厕所!”江疑看到前方终于出现的走廊尽头。从窗户跳下去。还是躲进厕所?江疑略作停顿,还是选择掀开帘子钻进了厕所。厕所里的磨砂窗户打开着。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乌云密布的天空和其下黑暗笼罩的操场。一种舒畅与压抑同时出现在了江疑的胸膛里。本能使他躲进了最靠窗的隔间。
熟悉的学生厕所。江疑蹲在厕所里紧张地屏息凝神。门和隔板上写满了学生们五颜六色地信笔涂鸦:对老师地抱怨,少女们青涩地表白,甚至还有一些恶毒的诅咒。怎么是女厕所! 江疑感到懊恼。如果是男厕所,说不定有机会借此躲开女鬼的追赶。
江疑不愿意再去窥探这些女学生们的秘密。不知何时就会来到的女鬼让他感到提心在口,但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跳,让自己的耳朵可以分辨外界的纤毫之声。江疑觉得自己像是蒙着眼睛的死刑犯,等待着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子弹。这使得他愈发煎熬,开始祈盼着终结,任何一种逃离这种环境的方法对他来说都是赏赐,哪怕是死亡。
世界陷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中,任何声音的出现都会显得无比突兀,女鬼缓慢却轻柔的脚步声也是如此。江疑咽下自己的口水,他感到心脏猛烈地敲击着自己的胸膛。脚步声愈发的清晰,这说明女鬼离厕所门口也越来越近。
不要停下!不要停下!江疑在心中呐喊。但他越是这样想,事情就越会让他失望。脚步声停在了厕所门口。江疑觉得她已经知道自己在哪了。他不禁屏住呼吸,不敢再吞咽口水,但舌头下的唾液腺却在不停的分泌。四周的文字像活过来一样跃动,他告诉自己这都是幻觉。长时间的憋气使他感到缺氧,吞咽口水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但江疑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突然,厕所门外传来指甲与木板摩擦的“呲呲”声,这声音刺耳而尖锐,好像枉死的冤魂不甘的哭诉。完了,全完了。江疑仿佛已经看到女鬼血肉模糊的脑袋正趴在门上,用她那双腐烂而空洞的眼窝盯着自己,留下的脓液与脑浆就要滴在自己头上,但他不敢抬头看去。
结束吧,怎么样都好,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江疑鼓起全部的勇气,巨大的恐惧转变成了他无与伦比的动力,即便是求死之心,他只想逃离这种境遇。江疑猛地起身推开大门,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厕所的门帘被吹过的风微微浮动。窗户是开的,江疑看到窗外仍是一层不变的阴暗。“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他想到。随后江疑抬起沉重的双腿爬上窗台,看向窗外湖南的操场,毫不犹豫地一跃而出。在落地之前,江疑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这么舒畅过,身边划过的风猛地吸进肺部,好像湍急的河流瞬间贯穿全身,凉爽而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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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江疑突然睁开了眼睛。头上凝聚的紧密汗珠滑下,像是虫子爬过一般痒。他不做理会,大口地做着深呼吸,把漏在外面的腿脚收回被子。虽然是噩梦,不过醒来后的畅**却让他迷恋。假的,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江疑尽情地享受着逃出生天的酣畅淋漓。在这样清晰的思维和感知下,以跳楼的方式从噩梦中醒来仿佛变成了一件快事。江疑伸手抹掉了头上的汗珠,准备再次唤起沉寂的睡意。“以后再也不能随便陪他们去玩什么笔仙了,”江疑想起几位同事的临时起意“没想到居然会做噩梦,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希望再次睡着之后还是别做回头梦比较好。”
就在江疑刚准备抚平心情准备再次入眠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所躺的床下——一个木板架子有床底的单人床,发出了细细沙沙的摩擦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摩挲着床底。一身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正因为江疑现在清醒的思维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是独居,这样的恐惧才格外的心惊胆战——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做梦,也没有再一次逃离的可能。一个意识清醒的人是不会随随便便想到跳楼的。
“没关系的,”江疑告诉自己,“真实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怪呢。”于是他迅速伸手打开床头灯。不算明亮的昏黄灯光给江疑带来了勇气——至少电器没有失灵。他缓缓起身,木板床“吱呀吱呀”地尖声叫喊。“等我发了工资,我一定要换掉你。”江疑下定决心把头慢慢探出床边。他觉得如果另一个什么东西也在床下窥探的话,一定已经看到自己的头发了。江疑心一横,猛地挺直了上半身。他看到了熟悉的深褐色地板,自己的一双绣着熊猫图案的黑白拖鞋,以及一只瞪着圆圆的瞳孔一脸呆萌望着自己的小黑猫。
江疑长吁了一口气,“嗨,怎么把它给忘了。”小黑猫名叫粘豆包,江疑昨天才刚刚领回家,所以一时间没有想起它来。之所以叫做“粘豆包”,仅仅是因为当天刚吃过这种食物的临时起意。江疑自小便非常喜欢小动物,可碍于父母不同意,一直未能如愿养个属于自己的宠物。上了大学又是多人宿舍,就一直拖到了毕业工作。如今的江疑换了份薪水更高的职位,虽然还是起早贪黑掉头发的程序员,但在财务自由衣食无忧的基础上却有了更多富余的资金。本着“领养代替购买”的先进宠物观念,江疑昨天提前请了假,去了猫狗救助中心,挑中了这一只全身漆黑的半大小猫。当时的粘豆包正是用这双大眼睛和楚楚可怜的表情,触动了江疑内心的柔软。于是从那天起,这只小黑猫有了一个属于它自己的家,属于自己的食碗,猫砂盆,猫爬架和柔软的小布窝。江疑也终于有了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猫。
“豆包,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呀,万一我起夜,怎么注意得到你,踩到你怎么办。”江疑伸手摸了摸小猫脑袋,怜爱的招呼着。“我明天还要上班,晚安小豆包。”江疑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木床吱呀吱呀的嘶叫此刻也觉得悦耳不少。伸手关闭台灯,房间重回一片漆黑,江疑感到身心疲惫,困意终于再次涌出。他闭上眼睛,渐渐再次沉入梦乡。
深夜冷清的月色透过窗帘,只剩淡淡的薄纱浸染在室内。然而只需要这一点点光,在猫圆睁的瞳孔里,一切景象就与白天别无二致。不过对于粘豆包来说,世界要显得更复杂一些。
小黑猫静静地坐在原地,不再懵懂地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床底。在它眼中,一个半透明身体的枯瘦女人被幽蓝色火焰聚成的锁链死死捆住,正向他投去惊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