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开始飘起细小的雨丝。
追逃中，郭茈昕又朝后面的追兵开了一炮，但是对于高速运动中还没有垂稳的苏系战车来说想命中简直是天方夜谭。
履带飞旋，卷起满地的红叶，又凌然飘落。
“莉莉娅，别纠缠过紧，往城东！”陌心向莉莉娅传达着郭茈昕的意思。
“好嘞!”莉莉娅的T-34/76放弃了正在缠斗的T-34/85，加速拐过一个街角，跟郭茈昕的车子保持着相近的速度，向着东门冲去。
她刚刚拐过去，就又有一辆T-34/85冲到了刚刚它缠住的那台车旁边。
差点，她就被包饺子了。
对方现在剩下的车也不多了，又分别去包抄她们和妮娜队长，因此两台车一路顺利地冲出了东门。
“小琪，左边，贴墙！”郭茈昕轻轻踩了下李湘琪左肩。
李湘琪也没答话，油门轰到底，左边操纵杆往怀里一带，整台车就伴随着发动机快要到达极限的咆哮向左一漂，侧面直接向着城墙撞了过去！高速的转弯把车里的几人都几乎甩的贴到了右壁上，然而在真正撞上古老的碎石城墙以前，李湘琪就稳稳停住了车。
离城墙10公分，一切尽在掌控之内。而郭茈昕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炮塔指着后方。
莉莉娅紧跟着就冲了出来，而她身后那台一直醉心追赶的T-34/85根本没有注意到更前面那台34E的情况，所以跟着莉莉娅径直冲了出来，就这样把大半个侧面暴露在了郭茈昕的瞄准环之中。
一踩油门，T-34E重新冲了起来，伴随着负重轮嘎吱作响，车子冲进已经干涸的护城河的河道又咆哮着爬上了对岸，轻轻一个甩尾，开上了正道，跟着由后车变为前车的莉莉娅车组逐渐消失在雨幕里。而追击的两台俄队T-34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消失毫无办法。
那台T-34/85被干掉在狭窄的门洞里，在加上侧面受到炮弹撞击，车身又歪斜了一部分，结果现在死死地卡住了门洞，两台车居然都推不动。
晶莹的水珠从妮娜的发丝间滑过，她探出头看着外面。现在的雨不算太大，因此裁判组并没有叫停。
这是一座小广场，广场中间竖立着一座已经毁掉了一半的纪念碑，因此也看不出来到底是纪念谁的。
这座小城，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嗖——轰！”妮娜侧身一躲。那俩T-34/85真是阴魂不散，逮着着她一刻也不肯放松。
不过这么心急吗？没停稳就仓促开火。她回头看着那座因为被85炮弹击中而垮塌的旧市政厅，即便在雨中还是激起漫天烟尘。
“绕着纪念碑的台子机动。”妮娜冷静地下令，到底展现出队长风采。
妮娜的座车迅速加速，贴着纪念碑的原型大台子不断左转，逆时针转了起来。
对面的两台T-34/85也不傻，见状立刻分头，一台逆时针追了上来，另一台则顺时针转压了过来。
T-34/85的炮塔虽然转的不如谢尔曼那么快，但也不满。妮娜将炮管遥遥指向身后，脚下踩上驾驶员的左肩，就在她觉得差不多的时候狠狠加大了力度。
“左边！上去！”
“是！”没什么过多的犹豫，驾驶员迅速拉紧左侧操纵杆。利用履带抱死进行小半径转弯这件事，不是只有那几个爱飙车的家伙能做到。
“嘎吱——”“刺啦——”履带摩擦地面的声音直听得人发毛，两台T-34/85差点撞在一起，险些开炮之际才认清那都是自己人。
“砰——！”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其中一台弹起白旗。
妮娜的T-34却是沿着纪念碑台子上修的供人攀爬的阶梯爬了上去！尽管苏系俯角很差，但是有陡峭的阶梯把车体前部抬高，再向后面居高临下射击就完全没有问题。又因为是自上而下的射击，T-34那引以为豪的倾斜装甲没了效果，就如同普普通通的45mm钢板一样被射穿了。
不过妮娜也没能再坚持下去，另一台34/85迅速反应过来，转过炮塔，狠狠就是一炮。
妮娜的车子在即将爬上台子顶端的时候，却是毫无办法地露出了车体后部下面靠近底盘的那部分薄弱地带。一发85炮弹，足够了。
没有听见宣告比赛结束的声音，妮娜掀开舱盖探出头去，凝视着那辆正在远去的敌方战车，呢喃道：“难道……还有戏吗？”
海滩上，郭茈昕从广角镜里看着那深深浅浅的车辙叹了口气。怪不得那几台34/85成功抄了她们的后路。真理一开始只当对方起始点东面那座山岭再往东就是临海的悬崖，和她们起始点一样的悬崖，因此应该是没办法通过的。
结果呢？
这些一直延伸到海滩尽头的履带压过的痕迹，无疑表明对面是从这里绕过来的。海滩和悬崖以上的部分是有个缓坡连接的，她刚刚就是这么冲到海滩上来的。对方大概是觉得全部集中在正面有被打穿侧翼的危险，真理一开始也确实打算直接凿穿对方侧翼来着。至于为啥敢让一部分主力战车绕这么远的路来包抄，大概是因为对IS-3的自信吧。的确，要是没有伊娃那如同神来之笔的一炮，现在她们早就输了吧。正面IS-3压上来，背后被抄了后路，她们大概早就全被干掉了。
正想的出神的郭茈昕突然感觉耳边就像被谁打了一拳一样猛地震了一下，并且一直嗡嗡作响。
她顾不得不适，立刻拿广角镜观察着四周。
该死，是那台搅屎棍一样的T-80.一发45mm炮弹卡在了T-34E的附加装甲和车体之间的缝隙上，没有击穿。
“莉莉娅，在她们追来之前，咱们得想办法先把这台T-80干掉！”郭茈昕让陌心向莉莉娅车组通电。
“明白！交给我就好了！”莉莉娅迅速回答道。
然而，却见莉莉娅的T-34/76突然一个急刹车，旋转着铲飞了一地沙子，调转车头就咆哮着向T-80冲了过来！
别说那台T-80，就连郭茈昕都吃了一惊：“喂！莉莉娅，你要……”
T-80侧转车身就想逃走，还不忘朝着莉莉娅的车开了一炮。当然，弹飞了。
然而莉莉娅的T-34已经冲了上来，甚至没怎么减速，一下子撞上了T-80的侧面。钢铁的撞击，令人心里仿佛猫抓一般难受的摩擦声音充斥着郭茈昕车组每一个人的耳畔。
T-80没能挣扎，就被T-34硬生生顶翻了。底朝天的T-80履带还在旋转着，但这只是徒劳无功罢了。几秒之后，T-80的底盘弹出白旗来。
“怎……”莉莉娅邀功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车子因为弹出了白旗被强制断电。
不远处的山岭间，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挖掘出来的山洞里咆哮着冲出三台T-34/85！
该死的，什么鬼啊，怎么会有个连通的山洞！这个该死的海滩到处都是漏洞啊！
赛场外的遮雨棚下，正在看着大屏幕直播的俄罗斯战队的队长笑了：“她们有好几个车组的技能都十分出色呢，那台KV-1的炮术，那台76的勇猛，尤其是那台T-34E的机动格斗技巧，能单车突入干掉我我是真的没想到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战局已定了，3:1她们应该翻不出什么风浪了”队长左手边的银发少女吃了一口果酱，回答道。
“我们多少占了些便宜呢”队长笑笑，“她们应该怎么都猜不到，普莉赫丽娅会是土生土长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人。她以前总是很遗憾地跟我说她小时候最喜欢到这里来玩，不过自从划为战车道固定赛场以后就不允许随便来了。这次可算是遂了她的愿了。”
郭茈昕的车组正在海滩上亡命奔逃着。对方三台车都聚集到这边来了，除去自己这边在城门口干掉那一台，自己这边应该剩下的是两台。那么多出来那一台就应该是从妮娜队长那一边来的。而妮娜队长那边本来有两台……
这么说的话……应该是妮娜队长和对方一换一，自己这边现在的三台就是对面剩下的全部战车了。
“啧，该死”郭茈昕小声咒骂着，“拉姆，烟雾弹！”
“明白，烟雾弹！”这种情况下索娜拉姆能做的事情不多，也只有按照命令快速装填炮弹。
雨稍微大了一些，大海逐渐汹涌起来，呈现出令人心悸的黑色，翻涌着白色的泡沫，不断拍打着岸边零零星星的礁石。海天一色，是一样的黑灰色。少女们的内心也是这样压抑的颜色。
烟雾再次笼罩了正在追击的几车。
“圣母玛利亚！对面怎么带那么多烟雾弹！”普莉赫丽娅抱怨着，“机枪，曳光弹！”
在俄罗斯战队现存的三台车里面，她无疑是资格最老的。
忽然，普莉赫丽娅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吼一声：“刹车，全部刹车！”
她和后面的车及时刹住了，但是倒霉的头车却险险停在了大坑边缘。紧接着，一发炮弹从下而上贯穿了这台车的首下。
普莉赫丽娅暗自懊恼，时间有点长了，她才想起来她小时候经常利用这个大坑和朋友们玩模拟战争的游戏。
“围住坑的边缘，她们一上来就干掉她们！”
苏系战车俯角奇差，她们打不到坑底，但是可以把她们堵住。
然而，“砰——”
白色的烟雾又起，她们的眼前再次一片混沌。
“该死的！”普莉赫丽娅骂道。
她的炮手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凭感觉开了一炮，火星四溅。但是发动机的轰鸣还在响着，嘶吼着就从普莉赫丽娅的身旁一晃而过。刚刚的确命中了，但也不知道是跳弹还是擦弹。
烟雾逐渐散去，两台T-34/85又继续加速追击在海滩上狂奔的T-34E。
郭茈昕她们尝到了烟雾弹的甜头，因为不熟悉地形意外跌进大坑本来以为已经完蛋了，结果还趁机收了个人头。
“拉姆，烟雾弹继续！”郭茈昕话语中充满了自信，这样下去，把她们全干掉未尝不可。
“郭姐，没了”索娜拉姆低下头，仔细检查了一下弹药储存点，“郭姐，烟雾弹没了”
郭茈昕沉默半晌，仔细回想一下，的确，带的三枚烟雾弹都用完了。
其实一台车带三枚已经算多了。战车道不是电子游戏，命中率奇低，对各种穿甲弹穿甲榴弹的需要很高。基本上都是尽量带AP和APHE，尤其是大部分苏系战车备弹量堪忧，尽管烟雾弹也时常用到，所以对于真理来说，一般是队长指定几辆车让她们每个车组准备一发烟雾弹就行，像郭茈昕她们这样一台车准备了三枚烟雾弹的简直就是个怪胎。
“啧，以后看来得多带点了”郭茈昕撇撇嘴，还真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啊。
“既然这样”郭茈昕轻轻踩了下李湘琪后背，“小琪，180度，冲到她们中间！”
“喏！”
“拉姆，AP！”
“明白！”
T-34E在李湘琪的娴熟操作下，一个漂亮的180度漂移，带起一片沙土，溅起一大片肮脏的泥水，怒吼着向对面的两台车冲了过去，和练习赛最后和阿芙罗拉对决时如出一辙。
她们都不是懦夫，在这种情况下，天时地利人和皆抛弃她们而去，那与其继续把后背漏给敌人逃跑不如转过头来，一决胜负！
来吧，冲吧！
来吧，敢吗？
来吧，一招定胜负吧！
来吧，赌一赌吧，你和我开炮速度谁更快呢？
郭茈昕把那台看起来明显机动更灵活的T-34/85套进瞄准环，脚下蓄势待发，做好了一切准备。
战车带动大地都在颤抖。
两边没有人退缩，大概是都打出了火气，打出了血性。
迷蒙的雨幕里，观众席上已经退出赛场的双方队员们张大了嘴巴，惊愕至极地看着灰黑色的背景下，高速相向的双方战车。
“左！”郭茈昕一脚踢在李湘琪左肩。李湘琪吃痛，却什么也没说，她知道现在大家心里都是憋着一股劲，不知不觉间脚下没了轻重也很正常。于是她只是忠实地执行了车长的命令。
T-34E带着一路飙起的水花，车头略微偏左，车尾轻甩，**了对面两台并排行驶着的T-34/85中间！
伴随着撞击的巨响，T-34E的尾部甩过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右边那台85的侧面，锋利的装甲板的边缘在车体巨大动能的加持下就如同锋利的手术刀，“咔啦——”一声，那台85的履带应声而断。紧接着厚实的车体后部也狠狠地撞上了85的行走机构，瞬间好几个负重轮都被撞得变形从而脱落。那台T-34/85由于惯性旋转着向前冲了几米，就一头栽歪在沙堆里不动了。
而就在撞击发生的瞬间，郭茈昕已经转好了炮塔，狠狠踩下踏板，黑洞洞的炮口，都互相指着。
“轰——”“轰——”不分先后，双方同时开火了。
T-34E和T-34/85同时弹出了白旗。
裁判宣布了最终结果。
俄罗斯交流战队获胜！
郭茈昕费力地推开几十斤重的一体化顶盖，环顾四周。
那边那台被卸掉了半边腿的T-34/85，仍旧没有任何弹出白旗的迹象。
尽管行走机构被毁灭性地破坏，但是炮塔还能转动，火炮机构和车体结构都完好，因此并没有被判定出局。
风雨直截了当地拍在少女的脸颊上，但她并没有在意。郭茈昕叹了口气，罢了，已经尽力了。
回到真理的营地，她们却没有受到想象中的欢迎。
“呵，我以为你们那样自作主张能赢呢？”阿芙罗拉俏脸上挂着冷笑。
“您这是什么意思，副队长同志？”郭茈昕皱皱眉头。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副队长吗？还有妮娜队长吗？”阿芙罗拉嘲讽道，“本来看你们技术不错，是可造之材，却没想到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我没有那个意思”郭茈昕忍着怒气，“难道你到现在都没看明白吗？如果不是那时死板地执行集中突破的命令，又怎么会被人抄了后路都不知道？”
“那又如何？”阿芙罗拉质问道，“即便队长的命令是错误的，你也应该服从命令！服从指挥是战车道第一要务你不明白吗？”
“战车道是比赛不是战争”陌心看不下去了，“我们是为了能让真理取得胜，坚持那样错误的战术只会让我们输的更惨，我们是从保证战队的胜利的角度出发的”
“胜利？”阿芙罗拉好像被逗笑了，“第一，说什么保证胜利，你们压根也没有胜利。第二，要是所有的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随便提出战术，随随便便就按照自己的战术去执行，那还要队长干什么！散兵游勇，难成大器！”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阿芙罗拉几乎是吼出来的。
“呵呵，副队长同志，您好大的威风啊！要不队长你来做？”莉莉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郭的车组足足干掉了对方四台车，还在一开始就干掉了对面的队长，让对面整个陷入混乱。却不知道你取得了几个战果呢？”
“还有你！”阿芙罗拉愤怒地咆哮，一头金发随风飘动，像一头炸了毛的母狮子，“看来上次让你在暗无天日的教室里面补习你吸取的教训还不够！你到底想干什么？分裂真理的队伍吗？我可不是你副队长，找你的郭队长去！”
“呵呵”莉莉娅脸上带着嘲讽的笑，碧蓝的眸子不屑地瞅着暴怒的阿芙罗拉，“我好歹取得了两个击杀，你呢？除了一开始捡了个漏之外，您老人家有什么出色的战绩呢？开着真理最强的战车，却被T-80干掉了，我却杀了那台T-80呢！哈哈哈哈哈！”
“你！……你！”阿芙罗拉被气得几乎要晕过去，这时一只手拦住了她。
“我承认，我在战术指挥上存在很大问题，但是郭茈昕同志和莉莉娅同志，你们的车组不听指挥擅自行动同样是很严重的问题”妮娜隔着雨幕望着两个车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你们这次回去去西伯利亚待三天吧，这次就这样了，下不为例，我也会努力改正我在指挥上的问题。”
莉莉娅见妮娜也承认了她自己的问题就不再嘲讽，只是脸上带着嘲弄的表情看着阿芙罗拉。
“这……妮娜，但是她们……”阿芙罗拉不大愿意地扯住妮娜的袖子。
“我再说一遍”妮娜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这次就这样了，下不为例。需要我再重复第二遍吗，副队长同志？”
“啊，不！您的决定是正确的。”阿芙罗拉见妮娜真的动了怒，遍不敢再说下去，只得恭顺地低下头，跟在妮娜的后边走了。
伊娃看着雨幕中的郭茈昕，莉莉娅等人，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要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莉莉娅把手搭上郭茈昕的后背：“没关系啦，只是晒不到光的教室而已，三天嘛，很快的，我已经都有了经验了。”
李湘琪将小壶掏出来递给郭茈昕，郭茈昕接过来，娴熟的一撮瓶口，只听喀喇一声，就将酒浆倒入嘴里。
“伏特加？”
“这里买酒没有日本那么麻烦，入乡随俗。”
郭茈昕无视了莉莉娅，那姑娘看转心壶都看楞了，再将最后一滴酒浆倒入口中后，什么都没说，却只是盯着远处朦胧中在海上如同一座小岛的真理学园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俄罗斯战队的队长看着雨中呆立着的几人，摇摇头：“真是，这样的人才，居然因为区区一个抗命就被这样对待，真是……”
她身后给她打着伞的普莉赫丽娅也是摇摇头：“是啊，太可惜了，真理这样子，以后也不可能赢得。这种作风……比我们自己都更有苏联风格。”
“呵呵”队长笑笑，“行了，今天你干的非常好，咱们回去吧，不要再妄议别的学校了”
“是！”
白令海的风雨，貌似又大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