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开门。”
黄毛侧身挡住右手握着的短刀，对里德说道，他进入小店时就将挂在门上的营业牌换成了休息，不熟的人根本不会敲门，因为他们看着营业牌就会意兴阑珊地离开，所以此时站在门外的人，绝对认识里德。
不开门，会引起怀疑。
里德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小心地打开房门，是他的女儿赛薇亚拉。
“你怎么从医院回来了？”里德看着眼前苍白消瘦的脸，脱口而出道，随后挤出一个很难称之为笑的笑，“点滴打完啦？”
“啊嗯。”赛薇亚拉怔怔地点头回应，“晚上还有一次，但那里太无聊，我就想回来拿些小说。”
“我等会儿给你送过去，现在...不太方便。”里德支支吾吾地说着，抬手挡住发肿的右脸。
“你被打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脸着地。”
“那我能进去吗？你就露个脑袋在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有，只是太乱了，你别又偷偷跑出医院，快回去。”
黄毛听着二人聊天，悄悄翻进柜台，熟练地取出铁丝打开上锁的抽屉，毕竟他是来收债的，任务完成可比家长里短重要，但里面没有钱，只有一把陈旧的左轮手枪。
“这老东西...”黄毛舔舐着起皮的嘴唇，将左轮手枪拿起来仔细查看，这把枪锈迹斑斑，也没有上油保养，看起来是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他打开弹匣，取出里面的黄铜色子弹，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在关门的里德，“聊完了？那咱们接着刚刚的话题。”说罢，像是在故意显摆似的高举手中的左轮。
“还有哪里有钱？这可不够抵债。”他一边说，一边将子弹填装回去，把左轮手枪摆放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柜桌上。
“没有了。”里德脸上的皱纹在此时聚紧，像烤干的苹果表皮，双肩也被地心引力拖得下坠，仿似失去了能将双臂抬起的力气。
“我有个办法。”黄毛饶有兴趣地笑道，“你说你过天就能给，那在奴隶拍卖会开始前，把你的女儿赎回去不就好了？”
里德摇摇头，攥紧双拳，“除了她，其他事情都能商量。”
“啧，除了她没得商量！不然你这里还有什么价值？我拿一箱苹果回去，还是拿一筐梨？你必须给我点东西，有价值的东西。而且实话实说，我算仁慈的了，能和你好言好语地商量，要是其他人收债，你早tm被埋了！”
里德刚想开口，门铃再次响起。
黄毛没有说话，用下巴指了指大门。
他悻悻然地打开门，“我不是让你回医院吗？”
“什么医院？”艾米丽先是一愣，随后左顾右盼，“里德叔，我想买几窜葡萄。能不能让我进去？”
“你来干什么？”
“我...我每个月都会来啊。”艾米丽眨巴着茶棕色的眼睛，扬起脸，没明白里德的脾气为什么突然变坏。
“现在，”里德说到这里，停顿了将近三十秒，“进来吧。”他拉开门，侧身给艾米丽让道。
艾米丽却犹豫起来，因为店里杂乱不堪，站在柜台里的黄毛还对着她笑，但这个笑看上去毫无恶意，像是陌生人与自己对眼，报以礼貌地点头时所露出的微笑。
“你好啊，小姐。”黄毛说着，将放在桌子上的左轮手枪收起来，他不知道里德为什么开门迎客，所以要尽可能的表现出友善，毕竟老大提醒过不能伤及无辜，也不能让警察介入。
艾米丽紧紧拽着风兜，避开散落在地上的水果，小心翼翼地踏进来，站在离门口不过五步的地方便不再前行。
“葡萄是吧？”
“嗯。”
里德蹲下身抛开被打烂的水果，在木框中翻找起来，他找得很慢，很仔细，面容却十分凝重，内心一直在纠结，一直在思索有关艾米丽精灵的身份：
瞒着其他人用原价做精灵的生意本就是大忌，要是被这些收债的家伙发现，恐怕还要添油加醋地乱说一通，但她是精灵，是被普通人唾弃又被奴隶贩青睐的精灵。
“要是找不到的话，我可以改日再来。”
“......仓库里有。”里德扶膝站起来，“你可以跟着他们去取。”
“他们？”
“嗯，是帮我收拾东西的雇工，我今早搬东西的时候摔了一跤，所以就雇了几个，烂摊子多个人收拾就能多些时间弄完。”里德说着，故意摔在地上，借力扯下了艾米丽戴在头上的风兜。
霎时间，白色的柔软发丝从脑后一泻而下，脸旁长长的细耳像将云雾拨开才能看见的山峰似的直挺挺地立起来。
“卧槽！”黄毛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不可置信地用手捂住嘴唇，朝里德投去始料不及的眼神。
里德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起身对艾米丽安慰道：“对不起，地上都是果汁，有点儿滑。”
艾米丽没有回答，愣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最后茫然无措地戴好兜帽，欲转身离去。
“他们都是自己人！”里德在身后大喊道，“我做了你那么久生意，不会骗你。”
“而且，你那件兜衣不小心被我扯坏了，不补的话会被其他人发现的。”
艾米丽停住脚，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黄毛在此时连连附和：“对对对，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再说了，我们也不歧视精灵，甚至讨厌区别对待精灵的家伙。”
“算了吧，被其他人看见感觉怪怪的。我...我下次再来。”艾米丽死死抓着风兜，径直离开十三号街区。
“你小子可真是我的恩人呐！”黄毛将左轮手枪放进衣兜，和同伴火急火燎地追了上去，却又被里德拦住，“精灵你也管？”
“几天后我会把她赎回来。”
黄毛顿时默然无语，“神经病，有那闲钱不如想想怎么提高生活质量。”
“我会把她赎回来的，而且债必须算我交过了。不然你们出不去。”
“行行行，你他妈快让开！”黄毛一把推开里德，朝艾米丽远去的方向狂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