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关店了,警长。”老板瞥了瞥赖着不走的欧文斯,将刚刚倒好的拓苍推过去,酒水在方形玻璃杯里轻微晃荡,反射着头顶昏黄的灯光。
“无所谓嘛,反正你这酒馆从来没多少人。”
欧文斯接过酒,一边喝,一边环视四周,现在是凌晨两点左右,酒吧内小酌的客人已经走光,只剩下几位横躺竖倒、第二天无事的醉汉。
他离开旧屋之后一直待在这儿,度过无所事事的虚无黄昏。
“因为晚上热闹容易兴奋,对睡眠不好。”老板耸耸肩,轻轻擦拭酒杯,并将它对准并不明亮的气氛灯,检查是否干净。
欧文斯不语,闷头将刚刚倒满的酒一饮而尽。
“有心事?”
“想起了某些...记忆?我不知道怎么说准确。”
“原来如此,您喝到现在可不多见。”
老板弯下腰,将擦好的酒杯放进木柜,见欧文斯抖动烟盒,默契地拉开背后紧闭的百叶窗,外面修有一条并不宽敞的平面甬道,两旁建筑着五层楼高的小型住宅。造型是相当旧的茶色砖瓦式建筑。
“人贩子回来了,那家伙穿得光鲜亮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欧文斯抖落烟灰,难以启齿地收住话尾。
“今天下午吧,我有听来这儿喝酒的客人说,还去了十三号街区买水果。”老板环抱双臂,倚靠着身后的玻璃箱,“就是因为这个?”
“差不多。”欧文斯拿起空杯轻轻敲打柜面。
“再喝下去,我可不能保证您能成功回家。”
“快点。”
老板重重呼出一口气,继续为欧文斯倒酒。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受到相应的处罚?”
“杀人不可取,警长,奴隶现在合法化。”
“还没到一命换一命的时候,有没有其他方法?”
“......科波菲尔来这种偏远城市肯定带有目的。”
“我知道,但这远远不够。”欧文斯食指蘸酒,放在柜面上用力划动,“我不仅要让他这趟白跑,我还要让他后悔先前的所作所为!”
老板静静地听,但下文许久都没露头,于是耐着性子等待。欧文斯喝完剩下的酒,品尝似的转了转舌头,举起手中的空杯一语双关道:“没了。”
“我这里也没了。”老板举起拓苍酒酒瓶,黑漆似的颜色让人看不出里面是否装有液体,但就老板晃动时手腕的幅度看,应该一滴不剩。
“继续倒,我去撒个尿。”欧文斯起身离座,差点迎面撞上推门而入的陌生男人,“抱歉。”他轻声道歉,摇摇晃晃地走进厕所。
“打烊了。”老板对坐在吧台高脚圆凳上的男人说道。
男人脱下发皱的咖啡色外套,露出里面的灰色短袖,短袖十分贴身,仿佛有意而为,好让人看清他的壮硕肌肉在短袖下形成的轮廓与线条。
“不是还有人么?”他说话的声音很沉静,能听出一点外地口音,“给我一杯卡蒂萨克。”
说完,男人站起身拍了拍残留在外套上的褐红色污垢,并凑到鼻前轻嗅,确认味道不重才停下动作,将外套压在凳子上坐下。他一边翻动酒吧陈列的杂志,一边等卡蒂萨克端过来,若无其事地拂开头髮。
“刚刚下班?”欧文斯不知何时出现在男人身后,扶着他的肩膀摇摇晃晃地坐下。
男人并未被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到,声音听上去镇定自若:“下班之后来酒吧喝酒不是常识?”
“就问问,别这么大攻击性。”欧文斯仔细打量着男人,但对方似乎知道,故意将脸藏在由气氛灯构筑的暗影之中。
男人接过老板递来的卡蒂萨克,小喝一口,提醒道:“你这样很不礼貌。”
“只是对做夜班的你感到好奇,因为斯特城除了警卫鲜有这么晚的工作。”
“因为要给老太婆擦屁股,是相当烦闷的工作。”
欧文斯点点头,明白了什么,“哦~懂了——这么说你是护工,帮助一些无儿无女的老年人?”
男人的表情出现微妙变化,转过脸,发现他醉得相当厉害,便顺着话茬点头。
“厉害,要是我肯定受不了。”
欧文斯继续喋喋不休,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男人一言不语,喝到酒杯里的酒所剩无几,才开口:“你是做什么的?”
“警卫。”
男人略带轻蔑地哼了声,“那你还真是辛苦,明天会上班?”
“休息,不然也不会喝这么晚。”
“可惜。”
“为什么...嗝...可惜?”
“没什么。”男人礼节性地笑一下,结账离开酒馆。
欧文斯大幅度转动身体,看着对面离去。老板收拾酒杯,催促道:“您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
“几点了?”
“凌晨四点,您又喝了两个小时。”
欧文斯抓抓脑袋,尝试站起来,好几次都没成功,差点摔倒在地,最后还是老板扶着他走出酒馆。
“能回去?”
“少瞧不起人,这点程度还不足以让我神志不清!”
“是啦。”老板敷衍地回了句。
“别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哈!”
“放心,这是酒馆的规矩,我不会把客人的谈话泄露出去。”
“我知道~就是打个底儿。”欧文斯拍拍手,告别老板朝家的方向走。
第二天清晨,欧文斯被连续不断地敲门声叫醒,并对自己趴在厕所里睡觉这件事困惑不已,马桶旁边还残留着刺鼻的呕吐物。
“好重的酒气,我有喝这么多?”欧文斯捂住鼻子,慢慢站起来,然后像木头人一样静止不动,以此缓解钻入脑髓的疼痛。
敲门声并未停息,越来越响。
欧文斯对此不管不问,无非就是教堂里推销福音的修女,但她们会这么用力敲门?算了...欧文斯扭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将门打开。
“三团搜捕队。”门外人自我介绍道,“你是欧文斯?”
“怎么?”
“你昨天是不是去了联克住民区?我看你有在警局登记衣服失窃。”
“是,但这种小事不会惊动搜捕队吧?况且已经找到了。”
两位门外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那就没错了,和我们走一趟吧。”
欧文斯的酒瞬间醒了一半,立马联想到艾米丽,她难道被发现了?!
“能不能告诉我抓我的原因?我只是过去调查衣服失窃啊。”欧文斯边走边问。
搜捕队的警员略微沉吟:“别紧张,我们只是想要些线索。”
“什么线索?”
“...凶杀案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