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同学们,我们继续来讲世界现代史啊。上节课我们讲到英吉利会战的历史作用,记笔记啊,这场会战创造了首次摧毁敌方一整支舰队的伟大功绩,有力的打击了敌人的侵略气焰,尽管损失巨大......”
历史老师将头缓缓地转向了教室最后一排的的角落,灯光将他的秃头照的透亮,反射的光如同索敌的探照灯一般随着目光一起投向了张天宇的座位。
“张天宇,又是你!还睡!起来了,睡神!”
名为张天宇的少年像树懒一般地一点点地抬起了头,双眼勉强撑开了一条缝,又悠哉悠哉地打了个哈欠,过了半晌,才挺起了身板,用疑惑还带着一点呆滞的眼睛看向了老师。
“起立,张天宇。你来告诉我,老师刚刚讲了什么。”
少年从椅子上站起,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所有目光看向了他,但眼神却带着些许戏谑和看热闹的期待。
“老师......我......我不知道。”
老师顿时暴跳如雷,两颊涨红,冰冷的眼镜也已经抵挡不了这股可怕的怒气喷发而出。他走下了讲台,快步地来到了张天宇的座位前,蹲了下来,老练的在书桌中翻找着什么,然后从中抽出了一本《世界航空器大全》,转向全班同学面前,举起了这本封面已经摇摇欲坠的书,仿佛随时一抖整本书就会散架成一地。
“你自己告诉我,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你还有好几本书在我办公室呢,给老师做慈善送书吗?”
张天宇默不作声,低下了头继续听着那秃头的训斥。
“整天不是睡觉就是看这些没用的书,你看了这些书你就能给我造出飞机吗?你能飞的出去吗?我告诉你,你作为公民的义务是建设这个庇护你的的“净土”,延续人类的火种,不是在这给我白日做梦,瞎鼓捣没用的飞机!”
张天宇埋下了头,依然沉默地站在老师面前。
“这节课你给我站着上,还有,你的信用点这次我是肯定会扣的,你爸来求情也没用。还有,你不是和林北辰关系好吗,告诉他,再不来上课我会向校长申请开除他。哎,一个不学无术,一个旷课三周,你俩可真是难兄难弟......”老师转身走回了讲台。
笑声此起彼伏,萦绕在张天宇周围,他没有反驳的意图,他也习惯了被他们当成笑料了。
“这种人是怎么进我们中央二中的呀?是家里有关系的吧?”
“这种人还是早点转学吧,别留在我们二中丢人现眼!”
“他不会真想造出飞机吧,我都替他的智商担忧......”
张天宇听着这些早就听管的恶语,毫不理会,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了历史书放在了桌上,随便翻到了一页,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保持着垂头的姿势,站着继续睡觉。
悠长的铃声宣告着这日复一日且煎熬的学校时间的结束,“模拟太阳”制造出略带瑰红的晖光,给万物来了一场仿佛洗净今天一切疲惫与压力的沐浴,冰冷的人造光却将地面的城市染成了温暖的金黄色,学生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家了。
张天宇走在老工业区中一条狭窄的小巷中,他小心翼翼地缓缓前进,避免校服被墙上的斑驳青苔弄脏。比起累死累活挤上时速高达350千米每小时的磁悬浮地铁,他今天更愿意走这条鲜有人知的带有淡淡苔藓味的偏僻小道。每次在中央区闻到空气清新剂,再看着鳞次栉比的银色大厦和流水线一般的钢铁车流,都让他的胃翻腾着,感到呼吸困难。
张天宇哼着小曲,早已将今天发生在学校的一切连同作业落在了书桌中。
张天宇高涨的兴趣被突然出现在空中的悬浮巨型公告打断了,整片天空由舒适的金黄色变成了瘆人的鲜血般的红色,随着一阵短促的警报,一个冰冷的女声毫无感情地播报到:“全体中央区及永安区公民请注意,现在播报一条紧急消息。据安全部门情报称,一名A级通缉犯被发现于永安区与中央区交界处的老工业区附近,通缉犯为女性,身高约1.7米,身穿褐色大衣,长发蓝瞳。请各位公民注意安全,一旦发现立即上报,上报者将会得到一万元奖励。最后,祝各位公民生活愉快。”随后天空又变回了原样。
张天宇心头咯噔一下,他回头警戒地看着昏暗的小巷,仿佛随时会从暗影中窜出什么东西。张天宇立刻加快了脚步向前方小跑而去,突如其来的恐惧感从小巷中同潮水一般涌来追赶自己。
嗒嗒嗒的脚步声混合着急促的心跳,张天宇像疯了一般从小跑突变成了狂奔,也顾不上衣服干不干净了,大不了就是被爷爷斥责几句,总比碰上听闻中杀人如麻的A级通缉犯丢了性命好。
“还有几百米,还有几百米就能出小巷了,离开小巷,就安全了......”张天宇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拿出了体育课上都拿不出来的气力向前方冲刺。
张天宇跑到了最后一个转角处,敏捷地转向右边。
张天宇瞪大了眼睛,一位少女迎面飞奔而来,他的脸与少女的脸还差几毫米就触碰上了,一瞬间,少年与少女地目光相遇了,少年看见了一双蓝紫色地眼睛。
少年想起了地理书上看见的海洋与极光,准确的说,像是一缕缕蓝绿色的极光如同丝绸一般的坠入深海,温柔地溶解在了深蓝色中------动人的碧蓝,是两者的融合;忧郁的淡紫,是大海的底色。这双眼投射出的情感,像极光的色彩,无法数清。惊讶也好,悲伤也罢,浮动在海的瞳色之下,若隐若现,让人难以捉摸。少年突然忘却即将相撞的事实。
张天宇回过神来时,少女突然轻盈地一跳,一只脚蹬上了小巷左侧的墙面,另一只脚顺势蹬在了右墙的更高侧,猛地一蹬,从张天宇的头顶掠过,一下越到了少年的后方。
少年立马想转过头看,他的咽喉处却感受到的一股寒冷和刺痛。
“别动,动了我就杀了你。”
少年也知道了,一把匕首架住了自己的脖子,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如果自己现在轻举妄动,滚落的可就是鲜红的血液了。
前方又出现了两个身影,比少年都高大许多,正急速的向少年袭来。少年看清了,那是两个警察装束的男人,那绝不是永安区警察的质朴装束,也不是服饰精良的中央区警察,身着黑色战斗轻甲,腰间甚至还有黑色的实弹手枪。张天宇凭常识至少判断出了面前的男人是某个等级极高的武装部门干员。
两名男子在四五米前停下,面对这种情况,却看不出他们有一丝惊讶恐慌,两人都同时瞬间拔出了枪。冰冷的黑枪随时可能射出致命的铳弹,近在咫尺的刀锋也会夺走性命,少年的腿止不住的疯狂颤抖着。
“冷静,冷静!请你放下武器,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答应你。请你放开人质。”
少女没有放下匕首,冷冷地回应:“往后退。”
两人于是缓缓的向后退,手枪还是一直瞄准着前方的少女,食指从扳机护环移向了扳机,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射击准备。
少女挟持着少年向后退,退到了刚刚的拐角处。
少女忽然将少年向两名男子推去,自己则迅速地借着少年躯体的掩护转身向后跑去,极快地从射击区域中像兔子一般脱身消失了。其中一名男子在同时扣下了扳机,子弹从少年的右耳边呼啸飞过,击中了墙壁。
那名男人大步地推搡开愣在原地的少年,在拐角处又连开数枪,继续追击嫌犯。另一名男人跑到已经蜷缩在墙边的黑发少年面前,蹲下检查着少年的状况。
几分钟后,追击的男人回来了,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真是厉害,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了。这下又要无功而返了。”
少年旁边的男子小声地爆了句粗口,颇是失望,把少年拉了起来。
“算了,终止任务,把这男孩送到安全的地方。”
两个男人将惊魂未定的张天宇带出了老工业区时,已经是夜晚了。在出口处的十字路口,男人对少年说道:“好了,我们就护送到这里了。记住,下次不要一个人走这种偏僻的小道了,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
男人突然凑到少年面前,脸色变得严肃,比起安慰,更像是告诫:“不要太在意这件事,尽快忘记,不要提起。”
两人随即又重新消失在了少年背后的工业区中,留下了张天宇一人在早已亮起绚烂灯光的街道边。少年感觉自己的右耳听不见车水马龙的吵闹噪音,大概是子弹掠过耳边造成的耳鸣------或者是自己源自内心的惊恐。
张天宇蹲在路边,花了几分钟克服了双腿的无力与全身的战栗,扶着路边栏杆一点点站起来,朝着蜀街蹒跚地走去。
张天宇推开了门,爷爷正坐在摇椅上,嘴里叼着烟,背对着他。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没坐地铁也不至于现在才回来,还是说遇到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只是在学校里呆了一会儿,忘了时间。”
“算了,我也不追问你们年轻人的事了。饭在桌上,快吃吧。”
“不了,今天不想吃。”说罢,便走进了房间,瘫软地躺在了床上,做了几个深呼吸。
今晚天空设定了一场日全食,张天宇现在只想躺在床上。
起身看向窗外,睁眼,是霓虹绚烂、耸入“天际”的钢铁城市;闭眼,是那双海一般深邃动人的蓝紫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