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厅一片寂静,尽管有极少数的人忍不住发出惊讶的声音,但所有人都切实在等待兰斯洛特再次发话,等待他带来的更有冲击力的话语。
兰斯洛特站的笔直,昂首挺胸地对众人说:“得益于近来事件的公众压力与各位的付出,组织长期与警方交涉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昨晚,永安区警察主动与我们进行了接触,向我们提出了以一人换‘厄尔庇斯钥匙知晓者’的协议。”
“真的吗?”
“永安区警察竟然?”
“总不会是陷阱吧?”
听众议论纷纷,就如同听到了某个荒唐至极的“一元换购豪华轿车”的广告般,觉得不可思议。
张天宇也升起了疑惑,“知晓者”,那不成是那个该死的家伙?他怎么会答应这种愚蠢的协议呢?没错,肯定不是他!
兰斯洛特按动了石桌上的隐藏按钮,接着他背后的慢慢地像溶解般变成半透明色,显露出后面的一大块电子屏幕。
屏幕上,正中央的立体地图从净土全貌逐渐缩小到中央区,又缩小到中央市,最后聚焦在地图内闪烁着一个红点,红点上方标注着——联合广场。
“警方向我们提出的方案如下:明天,3月18日,13:00左右,双方将在这里——中央区中央市的中心位置——联合广场,进行人质交换。对方释放目标后,我方释放人质。随后双方各自撤离。警方要求人员不超过10人。这次行动风险大但很关键,将由我亲自带领两个小队进行。”
众人再次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那么,这个人质是谁来担当呢?”一名高级成员问道。
“好问题,这个人质的人选只能有一个——”
兰斯洛特缓缓地扭头,那深蓝色的眼生出名为“目光”的藤蔓,攀上阶梯和其他人,最终缠绕住了漫不经心的黑发少年。
“张天宇。”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张天宇,和宴会上的眼神都一模一样,是那种将自己所有期待都抛掷在自己头上的眼神。
“那人不是宴会上的小子吗?”
“他是谁啊?”
兰斯洛特把声音提高了一些,说:“请允许我再为各位介绍一次,他就是‘厄尔庇斯钥匙知晓者’的儿子,同时也是‘执剑人’的战士——张天宇。”
“不会吧!原来他是那人的儿子!”
“难怪要他当人质啊。”
“这种人的儿子竟然是组织的人,啧......”
......
不可能!那种混蛋怎么会?张天宇脑海里瞬间变成了一团乱麻,一团熊熊燃烧的乱麻!
他有无数的思绪喷发而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那人知道自己早已加入了“执剑人”会怎么样?我之后又会怎么样?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我又怎么能回头?回去后,我又该怎么办?该死!该死!我就要在此和特别的日子说再见了?我又要回到那种灰色的生活了吗?
我是否要与澪说再见了?
......
但,自己的放弃,对所有人来说也许都是值得的,对吧?
......
张天宇想着,心里无数的话语飞奔而过,却没有一句能说出口来,他只是僵在座位上,浑身忍不住颤抖。
澪听到兰斯洛特的话,疑惑而焦急地看向兰斯洛特,又立刻看向一旁死一般的张天宇,不知所措。
“虽然很对不起你,小张,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出路了,请你相信,组织绝对不会丢下你的。我,阿诺德·兰斯洛特,在此代表全体’执剑人‘向你表达由衷的感谢,恳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说完,兰斯洛特撩起身穿的黑色长袍,右脚后退半步,庄重而沉缓地屈膝,展现出恭敬的姿态,如一个骑士般面对着张天宇单膝跪地,卑微地低下了头。
这个姿态持续了几分钟,但全场的时间都像被放缓了一般,似乎持续了几个时辰。
在场的成员都没见过兰斯洛特这副模样,连他的女儿澪也没见过。
随后,兰斯洛特撑着膝盖一点点起身,抬起头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张天宇,然后把目光发散到全体参会者,深深叹了口气,说:“那么,按照组织惯例,请在场各位就是否执行本次行动进行举手表决来吧!”
这时,大厅的灯光被调暗了一些,气氛也随之变得紧张和窒息。
“同意的请举手!”
会场上的人纷纷举起了手,举起的手臂像跃出水面的鱼群般增加,电脑系统正实时统计着数据,并将结果输送至那面屏幕上,绿色的柱状图同树般节节升高,一路攀上了70%、80%、90%的横线,最终停滞在91.3%的位置。
“弃权的请举手!”
这句话出来后,过了半晌才有几十个人零星地举起了手,其中包含了乔森和清水诚治,两人中一个表现的无所谓,一个却异常地严肃。
最后,“弃权”选项的柱状图伸到了8.5%的位置。
“反对的,请举手。”
这次,全场像湖面一般平静,人群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安静地等待最终的宣判。
出人意料的事件发生了。
“我反对!”一个女声出现在会场,虽然声音轻柔温和,却响彻了整个空间。
会场上,一只手像大海中漂浮的信标一样孤零零地举着。
“快看!竟然有人投反对票!”
举起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澪,她正高举着右手,碧蓝色的眼眸里流露出的光如岩石般坚定,一副不顾一切的模样。她的左手放在桌下,紧紧攥着衣角。
维斯娜看见澪举起了手,也义无反顾地抬起了手,用尽全力张扬道:“大小姐反对的话我也反对!”
“那不是兰斯洛特先生的女儿吗?”
“她怎么会投反对票?”
“老天,我一定是在做梦!”
屏幕上,“反对”选项如红色的小草般爬到了0.2%,定格在此。
兰斯洛特看见自己女儿毅然举起了代表“反对”的手,深蓝色的眼里先是惊讶,后是悲伤,但他深知自己现在是“‘执剑人’最高领导者“,而不是“澪的父亲”,说不出一句话,只好转过头来背对着她。
“各位,请原谅我,但还是让我们最后询问下最重要的一员的意愿,让他本人决定吧。”
兰斯洛特把目光聚集在张天宇一个人身上。
澪也将那苦涩的眼神定格在少年身上,如落英飘落在石砖之上,慢慢在风中揉碎。
张天宇低下头,像灌了铅般沉重地半举起手,他睁着眼,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接受。”
话音落下几秒后,场上迸发出了一阵掌声,像猛兽般在澪耳边咆哮,她呆呆地望着张天宇,嘴角微微颤抖,水蓝色的双眼中闪出无色的泪光,这泪光最后变成了微红两颊上不可轻易察觉的细流,潸潸地落在白色的衣领上,打湿了它。
她想说什么,却不能自已地站起来,转身跑下了阶梯,抽泣着离开了这里。
“澪!”兰斯洛特终于忍不住地喊到,伸手想要挽留早已跑开的女儿。
清水诚治目睹了这一切,长长地叹息。
“麻烦还真是不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