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时间也无法衡量的起源纪年，一切都是虚无的尘埃。
伟大的神明，白鸟创造了这个世界。然后，无法捉摸的神明带着失望的叹息离开了自己亲手缔造的世界。
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孩子。黑发的纤细少年凝视着神明的身影逐渐远去。
他是神明的牧羊人，负责看管这片广袤的土地。
他还记得，神明的背影逐渐和焰色的夕辉融为一体。
每天日落之时，少年都满怀希望地注视着地平线，希望记忆中熟悉的身影可以现身。
一天又一天，少年不再是少年，他在落日的余晖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世纪。
没有名字的少年给自己取名为虞渊，人类传说中的日落之地。他希望神明白鸟有一天可以回来。
昔日的少年逐渐成长，他的轮廓变得硬朗，骨骼变得粗壮，身量逐渐变高。少年肩负起了管理世界的职责，人类，妖怪，人间界的神明，还有遥远的西方大陆，宛如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在各自的舞台上交织着早已编排好的剧本。
尘埃一般的凡人称他为“最高神”。
2
今天对高三在读女高中生，池夜来说，是个糟糕透顶的日子。
喧嚣的游乐园里，池夜纤细的手攥紧了身前的挎包。她星空一样的眸子里逐渐渗出了悲伤与不解。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英俊的少年。少年手足无措地解释着。最后，他把两只无处安放的双手插进了夹克两侧的口袋内。
“池夜，我想了很久……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少年叹了口气，这样说道。
“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池夜的眼眶中逐渐蓄起了泪水，宛如夜空中坠落的星子，“冷战的时间我想了很多，不可以，再给一次机会吗……”
这是她18年来第一次恋爱，池夜不想放手。
但最后，少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匆匆离开。
少年知道，自己配不上池夜。池夜本人，就如同她清澈的眸子中映出的星空一样耀眼。
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融入到熙攘的人群中。池夜伸出了手，想要攥住他的身影。
但抓住的只有寒冬清晨的一缕阳光
富有温度的泪水滑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少女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偷偷地用手背抹着眼泪。正当她要取出挎包中的纸巾时，手突然停在了半空。
包，包呢？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可是目力所及只有远处巨大的摩天轮和有说有笑的人流。
是被人拿走了，还是遗落在了某个地方。她顿时没了方寸。
手机，钱包，零碎的物品全部都装在包里。少女攥紧了冻得通红的双手。
池夜咽了口唾沫，看来，只能找游乐场的工作人员求助了。
人流的数量和更新速度，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正当她要动身去游乐园的广播中心时，一只宽大的手递过了熟悉的粉色挎包。
3
“哎？”池夜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中年男人的帅气面庞，男人的下巴上残留着些许的胡渣，一头黑发在脑后梳成了高高的短马尾。
他真的好高……这是池夜对这个中年男人的第一印象。
穿着优雅而随意的男人微笑着递过了挎包，用优美的男低音说道:“小姐，你的包。”
“谢谢，谢谢您！”池夜连忙接过了包，“可是，为什么您会……”
“我恰好看到小姐在处理……嗯，一些情感纠纷问题。”男人坐在了长椅另一侧，舒展开了高大的身材，“你的包掉在喷泉池一边了。”
“谢谢您！”池夜再次郑重感谢。
“你都不检查一下包里少了什么吗？”男人皱起眉头看着池夜。
“啊，我忘记了。”池夜急急忙忙打开包翻找着。奇迹一般，什么都没丢。挎包甚至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沾。
池夜打了个喷嚏，瑟缩起了单薄的身躯。
“为了挽回这段关系，特地穿这种不应季的衣服吗？”男人同情似地叹了口气，看着衣着单薄的池夜。
“我很怕冷的，总不能裹成个粽子来见他。”池夜抖了抖身体，似乎想保存一点仅有的热量。她吸了吸鼻子，“虽然打扮一下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男人没有说话。池夜抬起头，看到男人递来的手中，拿着刚脱下的厚实的黑色风衣。
穿着单薄衬衫的男人扭过头去，没有去看池夜。
“不行，您自己……”
“冻感冒了大叔我可是会不高兴的。”男人扭过头来，微笑着说道。
“谢谢您……”池夜披上了风衣。好暖和……她的身躯再次颤抖了一下。
自己叫自己大叔吗……寒风中，池夜的嘴角微微上扬。
“您不会冷吗？”男人的衣服很大，池夜穿上大衣后仿佛一只瑟缩在巢穴中的小鸟。
小鸟仰起冻得通红的脸颊，看着这个绑着短马尾的大叔。
“还好。”男人伸出手，从池夜穿着的大衣口袋外侧拿出了香烟和古旧的火机。
他用探寻的眼神望着池夜。
“我不介意的。”
得到了女士应允的男人优雅地点燃了香烟，烟雾缭绕在寒气之中。
“虞渊。”男人吐了一口烟气，“我的名字。”
“池夜。”池夜瑟缩起身体说道。
她这才注意到，男人的左手上戴着一块奇怪的腕表，高档的纹路和设计，赛博朋克的风格，表面的指针，指向了正午十二点。
十二点？池夜疑惑地眨了眨眼，再次读着上面的指针。可是，现在不是刚刚早上不久吗？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看起来洒脱的大叔注视着寒冬熹微的阳光，犹豫了很久说道。
“您请说。”少女看着奇怪的男人，思忖他会提什么奇怪的要求。
“我呢，是这个世界的神明，”虞渊熄灭了手中的香烟，“神明有个私人的委托，希望你能够完成。”
这下，池夜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4
池夜住在云城繁华的商业地段。遇到大叔后的第二天一早，她提着一个纸袋，越过了逐渐繁华的车道，前往了某个她和奇怪的大叔约定的地点。
虞渊昨天对她说故事一样讲述了很多关于他的身份“最高神”的事。不过池夜一点都没有听进去。
虞渊费了好大劲才制止了池夜想要打电话给医院精神科和警察的行为。
“抱歉，这样的状况我第一次遇到。”最后虞渊叹了口气，他递给了池夜一张纸条，“明天，可以来这个地方找我，我会等你。”
池夜接过了字条，上面是虞渊和本人粗犷的外表不甚相符的秀气笔迹。
那地方和她的家距离只有两条街。
池夜来到了虞渊公寓的门前。
324号……池夜将纸袋挂在肘部，握紧了手机。只要对方会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她就立刻报警。
深吸了一口气，池夜伸出了颤抖的手指，按动了门铃。
清脆的电子音乐后，某个慵懒魅惑的女性声音自门内传来。
“谁？”
“哎……请问这里是虞渊先生的家吗？”有些意外的池夜紧张地说，“我来还他的衣服。”
纸袋里装的，是虞渊给池夜穿过的风衣。
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穿着浴袍的女性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好奇地看着池夜。
“你就是池夜？”
“是！”池夜看着女性魅惑的身姿，不好意思地偏移了视线，“那个，请问您是……”
“我是虞渊的妻子。”
“哎……”池夜意外地看着她。那种神经病会有妻子吗？
女性让池夜走进了屋子。是一间很宽敞的屋子，采光很好，摆着很高档的家具。怎么看都不像神经病住的房子。
“我不是神经病……”仿佛有读心术一样。穿着黑色背心和宽大短裤的大叔赤着脚从里屋出来，他的双手在脑后摸索着绑好了马尾，“这位是枵，不是我的妻子，只是我的，嗯，用你们的话说，人工智能这种东西。”
虞渊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池夜注意到了虞渊手腕上
“请不要说这种神经病才会说的话。”池夜严肃地说，她放下来了手中的纸袋，“今天我还有补习班要上，很高兴看到您没有感冒，虞渊先生。”
“……”虞渊叹了口气，“我以为一晚上消化了失恋的悲伤后，你可以好好听我说一下。”
“就算没有失恋，正常人也不会相信你是最高神。”
神明确实存在，但是社会普遍将其认知为“世界以往的古老传说。”
现在，这个帅气的大叔说自己是最高神。昨天夜里她一夜未眠，不是因为失恋，而是因为眼前的神经病。
“你的思想工作做的也太差了。”枵叹了口气，翘起二郎腿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嗯，果然，还是得做一些实际的工作。”虞渊抓起一旁吧台的打火机和香烟，点燃了香烟。
“请不要在屋内吸烟，会让女孩子很困扰。”枵在一旁抗议。
“你又不是女孩子。”虞渊鄙视着说。然后他看了一眼池夜。
池夜的眼前，突然闪过了数道扭曲的白色流光。
“这是什么……”她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失重，同时，大脑对主人发起了警告。有什么怪异的事情，正在发生。
5
等到池夜回过神来，寒风灌满了她的耳廓。池夜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公寓楼的顶层。
“这是……”池夜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神明。一瞬间的功夫，他早已褪下了那身邋遢的衣衫，换上了卡其色的裤子和宝蓝色的衬衣。
“呼……”虞渊吐了一口烟雾，恶作剧一样看着池夜，“怎么，小女孩，相信了吗？”
“我……”池夜震惊地看着虞渊，似乎是想从他飞扬的笑容中找到什么线索。
“放心，这不是幻象，你也没被下药，不过是最高神明一点点微小的力量。”虞渊摊开手掌，一束幽蓝的火焰在手中燃烧起来，“怎么，觉得太冷？”
没有借助任何的外力，微小的蓝色火光，自大叔掌心的空气中诞生，然后吞噬着四周的微尘，在万分之一秒内，生长，炸开，变成了闪烁的拥有不恒定轮廓的幽蓝火焰。
池夜小心地伸出手指，在即将触及蓝色火焰的那一刻，她确实感受到了火焰中蕴藏的非凡的热度。
“你真的是神……”池夜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公寓内。枵的头发早已经晾干了。她微笑着将桌上的红茶推给了池夜。
“谢谢……”池夜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小啜了一口热茶。
是红茶，甜甜的。
“你，真的是神明？”一时间，池夜的大脑有些当机。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敬畏。
大脑正在搜索最重要的问题的线索。无所不能的神明，为什么要找到她？
“嗯，刚才那都是神明最基本的能力。”虞渊将熄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烟头在空气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你要是想去埃及，我也可以做到，不过……”
他看着裹的像粽子一样的少女，微笑了一下。果然是非常怕冷啊。
那里对粽子一样的少女来说似乎太过炎热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虞渊来到公寓最里侧的杂物间，拖出了一张积满尘垢的黑板。
“我们什么时候买过这种东西……”一旁的枵不满地嘀咕道。
“关于为什么会找你……”虞渊拿出粉笔，弯起高大的身子，似乎是在画着什么，“你可以理解为，我休假时碰巧遇见你，任性地想要带一个凡人执行任务而已。为人类未来操劳的神明，偶尔想要垂青某个凡人，你应该不能有意见吧。”
他转头看着池夜。池夜正在高三的备考期，一看到黑板便条件反射一样地挺直了身子。听到“老师”提问，她连忙点了点头。
神明的任性，凡人最好不要再多嘴了。
6
“我不是人间界的神明，不稀罕人类的信仰。但是我有维护世界未来，不让世界走向崩坏的职责。”
那是答应那个人的事情……想到那个人的背影，虞渊的眼瞳黯淡下来。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有其自成一脉的发展轨迹。你可以当做，我是一个园丁。”虞渊用手扒住黑板，微笑着说。
“有时候啊，这个世界会生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把他比喻成多余的枝条的话，最高神就是拿着剪刀修剪枝条的人。”虞渊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如果放任这些多余的枝条生长，世界会崩坏的哦。”
“喔，简单易懂。”池夜咬着指甲思索着，“不过，什么样的枝条应该修剪，这个该怎么划分呢?”
“果然是小夜，可以问出一些切入要害的问题。这个，就是我和枵的联合发明。”虞渊指了指手腕上奇怪的腕表。池夜注意到，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一点。
“枵帮我观测重大分歧点，排出优先级。这个腕表显示的是名为‘岐率’的东西，就是‘杂枝’导致的世界崩坏的可能性。这次我们要穿越回过去，修剪来自过去的杂余枝条，让歧数指为1，就代表任务完成。”
“不过呢，最近，出现了一些觊觎神明宝藏的人，”虞打量着腕表，叹了口气，“他们好像有一些穿越时空的力量。他们改变了一些关键的历史，我们需要去抓住他们，顺便给他们擦屁股。”
7
“我们?”池夜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经过了生涩的关于神明理论的灌输，池夜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个被神明强抓来的学徒工要做的事。
和神明一起穿越到过去，协助神明处理时间的变动，保护未来。
“我补习班要迟到了！”回过神来的池夜看了看手表，连忙抓起了一旁的书包。
“这时候你一定会迟到的。”枵叫住了池夜，“让虞渊送你吧。”
“前提是你要帮助我修改歧率。”虞渊扬起手中的腕表补充道，“枵可是刚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变动。”
腕表的数字迅速变换着，最终，指针停在了十点。
“放心，等我们平安回来，还是现在的时间，我让你瞬间移动到补习班。”
“……”池夜攥紧了拳头，“一直以来，她都是学校中绝对的，无法跨越的铁壁，从不违纪，从不迟到早退，从没有跌落过年级第一……”
“好！”池夜闪烁着星空的眸子映出了坚定的光。
即使迟到也无所谓，不管如何，去补习班和拯救未来，明显是后者压重了天平。
何况，只要答应了神明，补习班也不用迟到了。
“Bingo.”神明如释重负，他将一块崭新的腕表扔给了池夜，“戴上，我们现在就进行穿越。”
“这么着急……”池夜戴上了那块颇赶潮流的赛博朋克风格腕表，她注意到了一旁准备去洗刷杯子的枵，里面被池夜小啜一口的红茶已经完全凉掉了，“为什么不带枵小姐去啊，这种人型电脑不是更好用吗？”
“她要提供场外援助和任务提示。”虞渊说道。
“我会泡好新的红茶等你们回来哦。”枵开玩笑一样地说，她有些惋惜地看着凉掉的红茶，“难得有人不喜欢人家的红茶。”
“准备好了吗？”虞渊看着池夜。
“准备好了。”池夜突然注意到，一直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大叔换了一副严肃的姿态，毕竟是拯救未来的战斗啊。
她意识到，刚刚失恋的自己被任性的神明卷入到了怎样的命运风暴中。
“开始吧。”她用坚定的视线凝视着虞渊。
既然任性的神明选中了自己，那便没有，也不应该有退缩的理由了。
旋即，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宽大的公寓中。公寓内，寒冬的阳光融融地洒落，仿佛神明和少女从未存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