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不喜欢死神的工作,她并不想要剥夺人类的生命。
不言的内心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酷。人类的哀求和泪水早已让她厌倦了那份工作。每夺走一条生命,她便感觉肩膀上多了一分重担。
某一个雪夜,她又接到了一份工作。杀死一个被病魔折磨的十四岁女孩。
不言已经懒得再了解每一个死者的人生。有时候悲剧的意义仅仅就是它发生了而已。而且了解了又有什么用,反正最后的结果都免不了一死。
她只知道那个即将死去的女孩叫成蹊。成蹊每天都会来医院的院子里散一小会儿步。
疲惫的不言坐在长椅上,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想要在成蹊来之前先休息一会儿。
模糊的意识中,她轻声叹了口气。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不如早点死掉算了。”
散步路过这里的女孩停下了脚步,她听到了不言的叹息。
不言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雪夜中,她看到了黑发的少女,还有她那双星辰一般的眼睛。
“姐姐,希望你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少女衷心地祝愿道。
她在不言的膝盖上放置了一枚雏菊干花。
不言认出了少女,那就是她今天的目标,成蹊。
最后,她放下了手中的黑剑,拿起了成蹊赠予的雏菊干花。
不言回到了死神界,向K坦言自己无法杀死一个如此努力和温柔的少女。
K大发雷霆,那一夜,她的脖颈戴上了枷锁,成为了最卑贱的僭越死神。
K消除了不言所有的记忆,焚毁了那支雏菊干花。不言重新开始了那份于她而言像是地狱一样的工作。
直到七年之后,她再次接到了杀死成蹊的任务。】
“原本我以为经历了七年的历练你已经悔改。”K说道,“所以我让成蹊多活了七年,并且再次将杀死成蹊的任务交给你。结果你仍然选择了重蹈覆辙。本来只要这次你杀死成蹊,我就能让你再次荣光加身。”
“现在你仍然有机会。”K振了振手中的剑锋对不言说道。
“不言……”成蹊感激地望着不言的背影。原来七年之前,她便已经与不言相遇。
七年的时光和K的神力磨损了她遇到不言时的记忆,如今她又再次回忆了起来,
那个收下了她的干花的大姐姐。
“杀了我吧。”深吸了一口气,成蹊说道。
“你说什么?”不言回身震惊地望着微笑的成蹊,“你不是想要活下去吗!我们不是答应彼此要一起活下去吗?”
“不言真的是很温柔的死神呢。”成蹊微笑着说,“能够独占这份温柔我已经满足了。我不会再奢求更多了。”
“如果是不言的话,我不会有丝毫怨言的。”
“七年前我不会杀你,现在我也不会。”不言固执地说,“不会再奢求更多,这是什么混账话,
难道只是要求活下去都是错误的吗!”
“说什么不会再奢求更多,可是,可是你这不是在哭泣吗!”
成蹊愣住了,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眼角的泪痕。
站在对面的K发话了,空气中积蓄着名为死的威压。
“选择吧,是杀死成蹊还是与我对抗。如果你杀死成蹊,死神界就还有你的容身之所。”
“如果你选择与我对抗,我会踏着你的尸体把这把剑刺入那个女孩的胸膛。”K愉悦地用手指点了点黑剑锐利的剑锋。
不言没有理会K,她将脸转向了成蹊。
“成蹊,你还是想要活下去的,对吧?”不言用期盼的声音问道。
“我……”成蹊攥紧了拳头。
她能听到不言话语里的期盼。是因为她,不言才背负了被命运和真心撕扯的痛苦。
现在“活下去”这件事对成蹊而言,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了。
“我想要活下去,我已经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了。”成蹊颤声说道。
“如你所愿。”不言将剑指向了K,“对不起啊,K。感谢抬爱,不过,我已经决定好了,不管前面是怎样的地狱,我和成蹊她,都要一起走下去。”
“愚不可及。”K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就带着失去她的悔恨活在永恒之中吧。”
K没有举起手中的剑,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嗡。”不言脖颈上的颈环发出了猩红的光芒,不言的身下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方形的红色法阵。
“僭越的颈环,作用可不止是昭示你耻辱的身份。”
不言忽然感觉身体的所有力量都被颈环抽走了,她瘫倒在了地上,猩红的闪电为她编织了坚不可摧的牢笼。
“成蹊!”不言的手接触到了牢笼,猩红的闪电瞬间烫伤了她的手指。
K没有理会被关在牢笼里的不言,他提剑缓缓走向了成蹊。
成蹊没有逃跑,她高昂着脖颈,仿佛一只引颈受戮的白天鹅。
“成蹊,快跑啊!”不言的眼中溢出了泪水,她死命地撕扯着面前的闪电牢笼,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
牢笼释放出了越来越多的闪电,闪电不断灼烧着不言的身躯,她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原本白皙的肌肤也满是烧痕。
忍受着足以撕碎身体的痛楚,不言缓慢地向成蹊的方向爬去。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视觉,听觉,触觉都在逐渐崩坏,但不言始终没有停止前进。
牢笼在她的撕扯下逐渐变形,不言的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不言……”注视着挣扎的不言,成蹊再也没有了站着的力气,她跌坐在地上,低声地哭泣着。
K来到了成蹊面前,他皱起眉头,对将死的女孩举起了手中的剑。
“你还有什么想要祈求的吗?”K问道。
“我,”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成蹊眼中滑落,滴落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我,我果然还是想要和不言一起生活下去。”像是哀求,像是誓言,成蹊哭泣着说。
“抱歉,唯独这个愿望不行。”K举起了手中的黑剑。
剑刃刺落,鲜血涌了出来,如同凋落在雪中的玫瑰。
K皱起了眉头。
剑刃并没有刺入成蹊的胸膛。
最后一刻,不言终于挣脱牢笼的束缚,她挡在了死亡和成蹊之间。
剑刃贯入不言的后背,穿透了她的胸膛,冰冷的鲜血顺着剑锋不断滴落。
鲜血顺着不言胸前的创口在地上汇聚,原来神的血和人类是一样的。
不言胸口口袋的雏菊干花划落到血泊中,脆弱如蝉翼的花瓣逐渐被血液濡湿、浸泡。
“不言……”成蹊愣住了,她浑身颤抖着,不断轻声重复着不言的名字。
成蹊拉住了不言满是血污的手,低沉的抽泣声从她的胸膛传来,然后爆发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K叹了口气,他抽出了穿透不言胸膛的黑剑,不言的身躯软倒在成蹊身上。
冰冷的血污浊了成蹊洁白的病号服,那一刻,就连成蹊眼中的星光都不再闪耀。
不言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了成蹊。
“抱歉,弄脏你了。”她的头颅软软地靠在了成蹊肩膀上,“已经没事了,为什么要哭呢?”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成蹊哭泣着问,“难道我们不是约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