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太阳破碎，高悬于天空的是猩红的拉丁十字架。
……
“！”被噩梦惊醒的恶鬼猛地爬起身来。
这是哪里……恶鬼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她能感受到所处空间的震荡，以及马车车轮滚过地面的嘎吱声。
芮伊在牛奶中混入了秘银之水，想把她献给教会。想到这里，恶鬼那颗仿佛已经死去的心再次狠狠痛了起来。
自己现在正被押向中心教会吗？可是，她的手脚并没有佩戴镣铐，而是置身于干爽好闻的毛毯之中。
到底怎么回事……恶鬼眨了眨眼睛，她金色的眼瞳燃起了微弱的光芒。恶鬼恢复了视力，即使在夜晚，她也可以看清东西。
她的脖颈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恶鬼将那东西举起来仔细端详着，是一枚有些磨损的漆黑十字架。
她想起来了，是芮伊总是佩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
恶鬼的手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手提箱。这不是芮伊收拾的行李吗？困惑逐渐从恶鬼的脑海中涌出。
“小姑娘，你醒了吗？”忽然，恶鬼听到了前方车夫苍老的声音。是很熟悉的声音……恶鬼仔细地在脑海中回想着。她一直待在教堂里，来到教堂的人并不多……
车夫威廉！她想起了这个声音，是那个偶尔会路过教堂的老车夫。
“你，你是威廉吗？”恶鬼急切地问，“停下，快停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马车停住了。恶鬼抱着芮伊的手提箱纵身下车。她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条乡间隐蔽的土路上，天空是阴沉的夜晚，四周有稀疏的灯火。
这里不是荒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恶鬼问道。
“哦，看来你还不知道吗？可明明是芮伊小姐托我带你离开荒原的啊。”威廉揉了揉花白的胡子，“她说让我把你带到我能走到的离圣城最远的地方。我虽然不信教，但你毕竟是圣典里的恶鬼，一开始我并不想照办，她就给了我这个。真是麻烦的女人啊。”
威廉从马车座的暗箱里拿出了一个铜罐，恶鬼凑过头去看，发现里面躺着几枚银币和数枚铜币。这是芮伊要搬去圣城的积蓄。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把这些给你……”恶鬼愣住了，“我以为，我以为芮伊迷昏我，是要带我去圣城的教会领赏。”
“那肯定不可能啊。”威廉哈哈大笑，“要是为了领赏的话你现在早就在圣城的教会了，你可是已经昏迷了快一整天了。你看。”
威廉指了指恶鬼怀里抱着的箱子，说道：“这是芮伊小姐给你准备的行李，她肯定是想要送你离开。真没想到，那个平日灵力虔诚的修女，居然会这么大胆。”
给我准备的行李……恶鬼连忙打开了箱子。小小的箱子里装着几件适合她身材的衣服，还有一条暖和的毛毯以及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恶鬼的眼中溢出了泪水。她的鼻子突然酸涩起来。
行李的一旁，摆着那支芮伊送给她的，蓝色风信子的干花书签。
代表生命的花朵，每当被风吹起，便仿佛要昂扬飞翔一般，是芮伊最喜欢的花。
恶鬼的肩膀颤抖着，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从眼中滚落，砸在了脚边的泥土上。
她误解了芮伊。芮伊是想要保护她，才暗自把她送走。
芮伊心里明白，那一晚后恶鬼的行踪已经暴露，如果两人一同出逃肯定会被教会抓住。所以，她才要欺骗自己。
恶鬼抱着小小的箱子嚎啕大哭。
为了一个不知名的恶灵，芮伊背叛了心中的神明，将一切都给了她，甚至那条她从不离身的十字架项链。
恶鬼那颗死去已久的心，终于重新开始跳动。此时，她的眼中全部都是芮伊的身影。
不苟言笑的芮伊，把书签送给她的芮伊，虔诚祈祷的芮伊，和强盗对峙的芮伊，与村民辩解的芮伊，还有最后因为欺骗不敢面对自己的芮伊……
恶鬼放下了箱子，她摘下了脖颈上挂着的十字架，将它紧紧地缠在了右手上，上面仿佛还残留着芮伊的一丝温度。
寒冷的长风在恶鬼脚下汇聚，吹起了她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衣摆。恶鬼左耳挂着的红色十字架闪烁着玫瑰一样艳丽的光。
那些神职者会在黄昏时去找芮伊，如果发现芮伊放走了自己，那芮伊一定会……
“我要去救她。”恶鬼轻声说道。随着她的话语，无数漆黑的线条在她的身边汇聚，线条如同利爪和藤蔓缠绕着她的身躯。
线条挂满了漆黑的羽毛，逐渐组成骨骼、肌肉、羽翼和利爪，一只巨大黑鸟的轮廓逐渐凝聚成型。
“可是，去圣城的话你可能也会死的。”威廉担心地看着恶鬼，“教会的人不会放过你们。”
“芮伊曾经告诉过我，神是她活着的唯一信念。”黑鸟振翅翱翔，在空中划出一道漆黑的伏线，飞向了荒原和圣城的方向。
“芮伊便是我的生命之火，我只为她而活。”
……
圣城，所有教士心中的圣地。这座繁华的城市有着紫玉与黄金的碰撞，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在这令人心醉的世俗生活中心，伫立着高大庄严的圣殿。
教堂中央，穿着一身白袍的棕发年轻男子有些不耐烦地坐在圣象下的黑色座椅上，他便是这教堂的大主教。大主教的身边摆放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新鲜的水果和旁边那把锋利的小刀在灯火下闪烁着促狭的冷光。
一众黑衣教士手持标枪一样的圣钉，分立教堂左右。
被捆绑住身躯的芮伊跪在教堂中央，她的眼睛上蒙上了黑色的布条。
“放走了……”大主教轻声呢喃，“放走了，把那个小恶鬼放走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瘦削的身躯像幽灵一般在座椅周围来回踱步。最后，他一把抓起了那把切水果的小刀，烦躁地走向了芮伊。
“你把那个恶鬼放走了！你当的是什么修女！”大主教怒吼道。
芮伊无言地承受着大主教的愤怒。在与恶鬼分开的时候，她便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不过，她的身躯仍然因为恐惧而颤抖着。
“难道你不是我的手下吗！”大主教质问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不肯侍奉我！”
“我侍奉的只有神明。”芮伊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决。
“神明，神明……”大主教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就是神明！”大主教猛地将手里的小刀刺向芮伊纤细的脖颈。而后，他轻轻将小刀上划。
“你知道吗？这座教堂，这座城市因为我而繁华，”大主教左手拢住了芮伊的头颅，右手的小刀划向了芮伊的脸颊，他用颤抖的声音轻声说道，“所有教士，所有教众，都该对我心坏感恩，因为我是他们的王，我，是他们世俗的神明啊。”
刀剑刺破皮肉的声音传来，接踵而至的是尖锐的刺痛感。鲜血顺着刀锋流下。大主教用那把切水果的小刀在芮伊的脸颊上刻下了一道伤痕。
血流过芮伊的脸颊和下巴，滴落在了地上。芮伊的呼吸开始颤抖起来，泪水濡湿了蒙住眼睛的黑布。
“哦，原来我们虔诚的修女也会害怕啊。”大主教揭开了芮伊脸上的黑布，芮伊大海一样满溢着泪水的瞳子展露在大主教面前。
“嗯，真是个美人。”大主教微笑着说，“我这人对美女一向很宽容。”
“不过，你的年纪有些大了。”大主教拍了拍芮伊的肩膀，“如果你你能再年轻个十来岁，像那个小恶鬼一样，也许我会好好疼爱你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