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顾长逸迈步，最后一道光在门缝间消失。
啊……
又重新站起来了啊。
他看着眼前恢复如初的模特们，甩手，黑色的锁链在地上弹起，金属铿锵的嗡鸣炸响。
就来试一试我的灵薄刃吧！
他迈步、猛地挥手，在半空中延长的铁链切过空气，描着白边的黑扇斜着扫过整个寝室，劲风在房间里猛地挂起，狠狠擦过窗间的缝隙，发出尖锐的声响，把老旧的玻璃晃得噔噔作响，好几个人偶的手臂被抽上天，它们缓缓地扭头，一晃一晃地转向他。
这武器……用起来好奇怪。他皱了皱眉。
挥动武器的能力与技巧像是肌肉记忆，又像是天生的本能，陌生而又自然。
很好……要渐渐习惯它！
他眼神一凌，继续迈步，如同舞蹈般旋转、挥手、跃进，细长的锁链像活过来的游蛇，留下残影的大片黑线在整个寝室里搅起整整劲风，时不时出现的白边黑扇宛如锋利的刀，将那些关节之外的地方也切开，仅仅片刻，那些大腿和手臂再度挂上了床沿。
顺着丝滑的微响，带着镖形刃的铁链又收回扳指内，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很好。
顾长逸转身，从那扇门上拔出了小钥匙，摊开手掌，掌心的小钥匙和扳指突然开始疯狂抖动，眨眼间合在了一起。
现在，再看看能不能和那个家伙沟通吧。
“好痛啊。”
一道轻轻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顾长逸一愣。
“好疼啊”
“真的好痛啊”
“为什么要这样……”
站在门口，他茫然地回头。
【沟通】……被加强了，所以……自己就能听见她们的声音了吗？
那一道道女声……好像来自于这些人偶……
……
所以，其实它们是有意识的吗？
他的嘴紧了紧。
“对不起，得罪了。”
他快步出了房门，直奔洗漱厅而去。
·
“啪嗒”
打火机的火苗再度亮起，此时镜子里的，是那个白色睡裙的女孩。
她隔着镜子望着他，在那黑得和墨水般的眼睛里，江子晨看不出任何情感。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女孩明显地愣了愣，连眼睛都更瞪大了一点，显得精神了很多。
“你……你能听见吗？”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显得有点稚嫩。
“我能听见。”
见鬼！竟然真的有效！
【沟通】被加强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但她们叫我‘小……镜’”
“她们？”
“到我镜子里来玩的朋友。”
朋友？到镜子里来玩？
顾长逸发觉事情和他想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你能……听懂她们的话吗？”
她摇摇头，顾长逸皱起了眉。
“她们，会写字，写字我能看懂。但……我们这边，很难用笔写字。”
“为什么？”
“镜子没有照到的东西，我们都不能使用，一开始我们还能动用教学楼的纸笔交流，但后来……都被搬走了，就没办法……”
喔……倒是解决了一些小小的问题……
“那你现在能……把她们放出来吗？”
“为什么？”
“这……外面才是她们原本的家”
“不，她们在外面不好，但她们在我这里可以很好，我们可以天天一起玩。”
“可那是你自己的理解，她们自己没有说过想要出来吗？”
“我……我不清楚……
她摇摇头，顾长逸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了。
只是想把她们抓来陪你玩吗？
“那……如果，其实她们想出去呢？我之前……就在那个寝室里看见了自杀的女生……那不就是……”
“可她们现在活蹦乱跳的啊。”
镜子里，门口走进来两名穿着校服的女生……顾长逸茫然回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两个人偶摇晃着咔哒作响的身体，站在门边。
“你看，她们多精神啊。”
她们？
顾长逸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强烈的错愕撑开了他的嘴。
这些人偶是……
就是说，自己拳打脚踢，肆意拆散架、随意用灵薄刃切开的家伙，都是那些被困在镜子里的女生？
在镜子里……会不会就像是自己把她们碎尸了？
“你……为什么要把她们变成那样？”
他缓缓回头，圆瞪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子里的女孩。
“诶，你怎么生气了，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看，她们甚至还可以跳舞……”
镜子上的女孩扭曲着四肢，以一些无比别扭的姿势胡乱摆动着四肢。
“其实她们还……”
“住手。”
“啊？”
“我叫你……”
黑色的锁链倾泻而出，白色的镖刃敲在地上，发出叮的轻响。
“停下来！”
黑色的铁鞭挥舞，描着白边的黑扇再度出现，和镜子映在一起，画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呃。”
女孩痛苦地闷哼一声，顾长逸一愣，铁链竟然穿过了镜面，一层一层，缠住了小镜细嫩的脖颈。
“为……什……么……别这样……好难受……”
女孩抓着手中的铁链，挣扎着，顾长逸甩了甩手，小镜脖子上的铁链稍微松开了一点。
“停下来，不要再操控她们了！”
“我没有……”
“我听见过她们说话的！如果没有被操控，我为什么现在听不见她们的声音！”
“怎么会……我明明没有……等等，难道说……”
她突然伸手，瞳孔亮起了金色的光，顾长逸一惊，立马打算甩手——
“等等”
“等一等”
他突然听见了身后的女声，顾长逸有点茫然地看向镜子上的两名女生，她们张口闭口说着什么，头像拨浪鼓一样摇个不停。
“小镜是无辜的。”
“错的不是她。”
顾长逸皱起了眉头，但并没有收回灵薄刃。
“她们还能变回来吗？”
他努力压抑着这股无名的怒火。
“不能，她们本来是真的死了，然后被那个好朋友做成了人偶，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那个好朋友？
顾长逸眉头一皱，突然发觉，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还有几个人没有变成人偶？”
“刚才进来那个女生，还有第一个好朋友和第三个好朋友，人偶就是第三个好朋友帮忙做的。”
“那最开始为什么要……拉进来第一个好朋友？”
“因为我舍不得她啊。”
“舍不得？”
“她是我第一个想和我说话的人，虽然我听不懂她的话，但她很有耐心，有一天我们发现可以用纸来交流，她很开心，就和我用各种各样的涂画聊了好久，之后有几天我没看见她，但她回来那天，突然又要用刀割手，说想和我更好地交流，我知道在你们那里那样割手是会死的，在你们那里死了就是真的活不过来了，所以我就把她拉进了镜子里。但那样……我们就聊不了天了。然后我怕她一个人太孤单，就又把一个女生拉了进来，之后拉过来的第三个女生是最活泼的，她主动找我拉了好多人进来，还和我一起发明了人偶……”
顾长逸心里一惊。
“……四个人影一起站在镜子前以诡异笑容……”
好像，是从第三个女生进来开始，这个灵薄件开始崩坏了……
“那些人偶……是她做出来的？”
“对，第四个女孩死了、她们都在哭的时候，她用那个女孩的血和我聊了好久的天，问我可不可以借她一点力量，我答应了，然后她捣鼓了几天，把那个女生变成了人偶。后面那些死掉的朋友，也全部被她用那种方式变成了人偶。”
“然后……她是不是还有操控那些人偶的能力？”
“对……实在是对不起，我现在已经把她的能力收走了。”
那就……说的通了。
他回头，看向那两个守在门边的人偶，心里的歉意在生长。
真正的恶人……原来是那个女生吗？
“你能……把她们三个放出来吗？”
“为什么？”
“她们都……还有家人，她们都还年轻，她们只有在这边的世界……才能算活下去。”
她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真的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那些好朋友自相残杀还有自杀的最大原因吗？”
她说着，又把头低下去。
“可那样我会很孤单啊。”
灵薄刃从女孩的肩膀上滑落，穿过镜子，被顾长逸收回到手上，看着女孩脖子上的红印，顾长逸的嘴唇紧了紧。
“如果……我以后能总是和你聊天呢？”
顾长逸咬咬牙，说道。
“真的？”
“真的。就当作是我误会你的……赔礼。”
她似乎再度陷入了沉思，然后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顾长逸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好，我把她们放出来。其实……我早就可以放她们出来了，但，我需要外面的人帮忙。”
她说着，终于露出了第一个表情。
她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