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阿水,醒洋了!醒洋了!”
我迷迷糊糊地转醒,发现是表哥二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透过了用旧报纸糊着的窗户,洒在了中堂的地上;屋子里还是闷闷的,唱了一天的老道士已经捧着拂尘,歪在藤椅上睡着了,一同守灵的一屋子人也各自歇息着,表哥倒还精神着,把余人都各自叫醒,顺便往炉子里再续了一炷香。
今天就是出殡的日子,昨天安排最后一班值守的正是表哥。
躺在灵柩内的是我外公,面目慈祥。但老实说自我记事起我对他的感情一直不深,只因外公似乎很早的时候就患上了老年痴呆。以前还能流利地说话,也认人,慢慢地就只能“阿巴阿巴”地嘟囔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词汇,人也认不全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一直到今天躺下,完成了他伟大的人生。
老道士也悠悠转醒,拿起拂尘,又整了整那满是太极图的服装,见到大家都醒来后,开始了最后一次的悼词。我听得迷糊,毕竟长久生活在城市中,家乡话早已记不全了,只听得“苍天含泪,流水呜咽”等等,边念边撒些白纸花。念毕,外婆给大家煮了早餐,素粉加个蛋,大家默默地吃着,隐隐传来着几声村口的鸡鸣。
乐队早已请好,各式杂事业已安排妥当,该通知的亲人朋友也都已赶了回来,转棺开始了。老道士举着幡走在最前面,孝男第二,其余人第三。转棺完毕,捆好棺材,起殡。
老爷子是有名的教书先生,村子里的幼儿启蒙教育基本都是他负责,因此人缘极好,这天十里八乡的乡亲和学生都来送行。风水先生选的地点是村背头的公猪岭,给了山脚下一大块空地,路上敲锣打鼓,撒的纸钱飘满了一整条路。
到了地方,只剩我们十几个亲人了。阳光洒在公猪岭的草地上,格外温暖。老道士拿着罗盘左右挪动,那屁股在后面左摇右摆的,实在有些滑稽。终于他勘定好了,抹了把汗,依照旧历下去放了些桑枝大米等物。
一切准备就绪,就要下棺了。外婆趴在棺木上,嘶哑着喉咙不愿起身,表哥拉住了她,只是眼中也满是泪水。余人也噙着泪水,只有我没流泪。
表哥看到我的样子,赶紧走来说:“阿水,你怎么没流泪,快流泪啊!让人家看到了算什么话!”
“我…我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也要哭!都这种时候了,你难道没有感到一点难受吗?”
我努力回忆着外公在世时的点滴,总算留下了两滴泪来,表哥也放过了我。
在这个春天的早上,在我高三这年,外公葬在了公猪岭,绿草茵茵,速生桉挺立在岭头。
他教了一辈子的书,却从未教会过我一个字。
(新人新书,大大们多提提意见吧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