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天花板…”
当我又一次睁开眼时,似乎正处在某个卧室中。床硬硬的,是乡下最常见的硬板床;一道蚊帐支在床上,在面向木门方向的入口挽了个结;被子是拉舍尔,上面还绣着“花开富贵”字样和一大只蟠桃,一个暖水瓶放在床头;头上的瓦片开了个窗子,阳光透过天窗洒入室内。
看这布局,是村长家的房子?
随后响起的“吱呀”声证实了我的猜想,村长和柳老头一前一后跨过了门槛。见到我醒来,先是一惊、又是一喜,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床头。
“诶呦,阿水你可算是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晃了晃脑袋,总感觉身体每一处都有种不协调的感觉,像是重症病人躺了十几天终于下床了,一时间适应不了自己的身体一样。
“还好,谢…”
话还没说完,我猛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这声音轻柔温婉,又带些软糯,确实很好听没错,但怎么也不可能是我自己的声音啊!而且昨晚才换的合身衣裤,怎么今天都盖过脚踝了呢?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心跳加快,血液在体内沸腾,一动不动地僵在的床上,恐惧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村长和柳老头都不见了,只剩下了血管中澎湃和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一生鸡鸣打破了寂静,我终于又听到四周的声音,村长和柳老头还站在原地,只是汗水已经浸湿了被褥。
“我…你们…这到底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少女的声线带着强烈的颤抖,我的言语系统已经无法组织语序了,超越了认知的存在让我颤抖,现在只想让神经陷入麻醉,南柯一梦。
村长又带起了那标志性的凶悍笑容,轻声慢语地和我说道:“阿水,别紧张,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欢迎回到灵狐村!”说罢,指了指旁边的梳妆台,示意我看过去。
大脑对于我的身体机能已经没有约束力了,几乎是循着指示将身体转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三千烦恼丝披肩而下,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上浮现着恐惧和不安,整个人都蜷缩在墙角,一副我见犹怜的神态。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是我见到她的第一感受。镜中少女的不安似乎也减缓了一些,倒是带上了些早春的好奇,成了又是恐惧又是好奇、甚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喜悦模样。
“谢天谢地,你真的是狐神的崽子,天可怜见天可怜见,我们灵狐村终于盼来了今天!”村长的柳老头在一旁手舞足蹈,似乎这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
“啊,果然我还在梦中。”大脑终于承受不住接踵而来的巨大惊喜,罢工了。
~~~~~~~~~~~~~~~~我是分割线~~~~~~~~~~~~~~~~~~~~~~~~~~~~
“荒诞,太荒诞了!”这是我再再一次醒来后的第一感受。
在村长和柳老头的一番解释下,我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请灵是真的,阵法是真的,狐神是真的,我这两天的经历全是真的,只有我自己是假的。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个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快要爬到了山顶,结果脚下一空跌回原地一般蛋疼。
哦对已经没有蛋了。
可我完全不能相信这是现实,尽管自己也是变身文忠实读者。
村长说,我其实没妈,是狐神以自身意志降临在人间的崽子。
村长还说, 灵狐村就是由他们这批当年受过狐神恩惠的傩师建立起来的,平日里驱傩正仪,和国家灵能机关一起斩妖除邪,狐神是他们的守护神。
村长又说,狐神的崽子会扔到人间寄养,垌头村因距离冇头鬼岭最近,因此成为了热门出生地。
虽然少女的美貌出众,但我还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绝望,近乎是声泪俱下地对村长控诉道:
“我不管什么狐神狗神,我只想要我的生活!现在因为这什么狗屁狐神,我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从此之后擦肩而过也只能视而不见!我在应试教育的战场上摸爬打滚了十二年,现在马上就要熬出头了,你们却把这一切都给断了!你们说什么守护世界,说要斩妖除魔,可我只想做一个小市民,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现在我前十七年的积累都付之一炬,就因为来葬了个人,爬了次山!”
说罢,再也忍不住,趴在枕头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村长在旁边急得满头大汗,说的话我也没心思听了,现在的我多希望蒙头大睡一觉,然后醒来我还是原来的我,该发生的一切也没有发生。
“老天爷,你下diao吧,cao死我吧!”
哭着哭着,我也哭累了,看向村长那担心的脸庞,竟有一瞬间像我妈。
“阿水,我也知道你难受,这对你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困扰,可这是我们的命啊!阿水,猫有猫命,狗有狗命,我们的命就是斩妖除魔,维护着世界的安定,这可改不得啊!”
我莫名地想起了以前读过的《奥德赛》,命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而且,你看你这标致样,以后找女仔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滚!”
哪有这么安慰人的啊,我冷哼了一声,发出一声很可爱的鼻音。
啊!拿块豆腐撞死得了!
村长真的用字面意义上的“滚”出了房间,这倒让我有些破涕为笑了。
看着镜中那惹人怜爱的脸庞,手掌不由自主地抚了上去,入手是一片冰凉。
“阿水啊阿水,你说你到底是谁呢?”
远处村头的大喇叭似乎到了经典老歌环节,是李克勤的《红日》。那全损音质环绕着整个村子,也亏得这里的村民没有暴动。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轻柔软糯的声音跟了上来。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窗外的日头高悬上空,已是到了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