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些了吗?”一个粗哑的女声骤然响起,伴着零碎而急促的步调,以及身后微喘的吸气声。
——好吵,是谁?
“嗯,不用担心,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不疾不徐地回答,声音悦耳而且年轻,带着上流社会特有的懒散和闲适。
——嗯,好熟悉的声音,是谁啊?
随着那声音,心跳得越来越快,浑身都塞满了奇特的感应,仿佛为了回应他似的,每一个细胞都疼痛起来。
——真讨厌。
没有任何理由的,发自内心的厌恶。仿若身体自然而然的避害的本能,是的,本能的厌恶他,似乎他的存在会威胁到自己。
——那么,他是谁啊?
浑噩的黑暗中,突然涌起的疼痛,并非体表某处的伤痛,而像是从体表扎根的痛楚一样,身上的痛比起他来完全可以彻底忽略,那样深的痛。源源不断的深入到骨子里,穿过肌肉,经脉,骨髓,或许还要扎根到更深的地方。更深,更深的地方,一辈子也好不了的深处。
——那是......左眼!
“啊!”猛然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怎么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妇人拂开几条破布缝制的门帘,探头进来,慌乱得问道“你没事吧?”
从她的腋下,怯生生的钻出一个小男孩的头“你没事吧,大哥哥?你伤的好重,很痛吧?”
“啊,我没事。”尽管痛得吸不到一口气,不停的渗冷汗,却仍对着小男孩微笑,并非是出于善意的温柔,只是已经习惯了如此温文尔雅的面具。
“麻烦您了,我究竟?”微微转过目光,向妇人示意。
“哎呀,你可吓死我们了!我们回来时,你满脸是血倒在地上啊!家里一片狼藉,我看是遭了流民洗劫吧,虽说没什么值钱东西,可你伤的那么重,实在是.......”妇人搓着衣角,不知所措的望了望儿子。
“那么,那位救我的哥哥呢?”看到男孩丝毫没有追究的意图,妇人的愧意更重了。“那位贵人当时正准备来找我们,所以具体怎么回事他也不是很清楚。他是在我们之后一刻钟赶来的,还为你包扎......”妇人突然住了口,脸色潮红,似乎非常后悔提起了话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包扎.....包扎吗?”男孩沉静的点了点头。
“大哥哥,你的眼睛,坏掉了噢!”小男孩突然接口道
“啪——”妇人甩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小男孩撇着嘴,似乎十分委屈的跑了出去。
——在这个年纪,还不懂得委婉和乔装。
“请您不要在意!我是说,童言无忌......”妇人不安的想要弥补些什么。
“不必在意。”男孩淡淡打断了她的话。
“啊?”妇人一时愣住了。
“您不必在意,我没有关系。”男孩再一次答道,沉静而漠然,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扼,啊,我明白了!”妇人有些惊诧的退了出去。
寂静的屋子,冰冷而没有生气。
——冰冷,那将是我今后,唯一的伴侣。
——真的这样做了。
仿佛感到了无法抵御的恐惧,年幼的少年紧紧抱住了膝,将头埋在膝里,浑身颤栗,不自觉的,握紧了手腕上的红绳,那之上有一枚小小的温玉。
“您已经没有撒娇的资格了哦,更何况,您想向谁撒娇呢?”恶毒的话,是难以忍受的中伤。
——够了,已经......够了!
恍惚间,望见了那方血色的天,长长的戟,穿刺过那样相似的脸,浸满血的口角,呢喃着临死的恐惧。
——够了.......
——我,做了什么?
那是,永远无法洗净的罪孽,永远无法惊醒的噩梦。
“整天躲在阴暗里,和老鼠有什么区别?”恶形恶状的反击,是最苍白无力的证明。
——不要,再提了!!拜托你......拜托你......
“呵呵”冰冷的笑,从角落传来,透着露骨的讥讽
啊,就是这样,我的饲主啊,您早已不配......被救赎
慢慢腐烂吧,我可爱的娃娃......
直视前方,用你那坏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