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虫分为两大类。
一类是更大、更硬,栖息在黄昏之海的“地魔”沙虫。
其实确切一点应该说是甲壳类生物,但人称其为虫子,这足以见得人类对它们的厌恶程度。
另一类演化为更小、更多,在森林里依靠吸取树汁为生。
虽然人畜无害,但梅莉亚还是不喜欢它们。
她不能迈动更大的步子,只能靠加快频率来提升速度。落脚点也选在稍微平整看起来是路的地面,毕竟现在赤着脚,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这里大约是森林的中段了,光线也变得很少,因此妈妈一定要小心才是!”
小公主已经完全融进引路人的角色。
她抹一下额头的汗,脸上洋溢着严肃,一丝不苟的态度令人着迷。
“嗯、嗯……”
相比之下,娅尔缇娜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梅莉亚能够钻过的地方她必须跨越过去,赤脚让她无法维持大人的速度,只是凭借被拉扯而向前滑动着双腿。
她已经彻底沦为了包袱。
“妈妈?你没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关系的……反正、也不是很远了……”
可那个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我还行的”,倒是后半句话成为焦点。
“距离我的农场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呢!还是休息一下吧?”
我的?
还真敢说啊。她肆无忌惮地在曾经最需要隐瞒的人面前提起最需要隐瞒的事情。
“农场?我们去你的农场做什么?”
“不去农场吗……?”
难怪从刚才开始就感觉一直在拉扯自己,梅莉亚还以为是要她慢些。可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娅尔缇娜带离了心中预定的行进路线。
这是哪里?梅莉亚的印象地图中没有标记过这个地方。
“多亏有梅莉亚在,我们已经来到路上了。你看。”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但光线仍旧十分昏暗。朝露吸取了足够热量,正连同树木的呼吸一起制造出雾气。
晨雾后方除了荆棘就是灌木丛。
“这哪里是有路的样子啊!!!”
完完全全的迷路了,那句“多亏有你在”也变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嘲讽。
“这里根本不能走!”
“算不上道路的道路……不会错的,就是这里。”
娅尔缇娜已经开始将梅莉亚的肩膀当作支点,高度非常合适,看起来很舒服。
“看那里……那个,就是路标。”
顺着手指看过去,灌木丛密得连昆虫都要停下想一想到底有没有进去的必要。
“噗哈哈哈哈……我的记忆力,看来还没有退化到连两栖动物都不如的程度嘛~”
“妈、妈妈……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出现幻觉的?”
“没错!”
果然是这样。
“嗯!我还行的!”
这前后矛盾的语气令背上传来一股恶寒,梅莉亚感觉自己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消失。
“这不成问题……我们、继续赶路……!”
仿佛在沙海中凭借运气发现了泉水,娅尔缇娜用即便是梅莉亚拼尽全力也无法追上的速度钻进那丛“路标”中。
寂静。
虫子在思考到底要不要飞进去,小孩觉得没去过的地方要退而远之。
寂静。
虫子知难而退,小孩皱起眉头。
寂静。
又飞来一只虫子并停下,这时小孩有所行动。
“呃啊啊啊啊啊!和妈妈一起出来真的是够了!”
跺脚咬牙一闭眼,梅莉亚也只好跟了进去。
树枝掠过的疼痛感连带余痛都已经从脸上消失,她觉得可以睁开眼了。
光线瞬间撑开瞳孔,刺激着泪腺释放出保护性液体涂满了视野,梅莉亚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就在抬起眼皮的一刹那,有好几样东西同时涌入进去。
空地、青草、阳光,远处开着没见过的小花,色彩搭配得十分养眼,不看哪里都觉得会损失什么,七岁的小孩没什么见识,只能将这些和画册联系在一起。
直到她看见中间的大片阴影,随后将视线全部调集过去。
从最低点开始看起,直到后脖颈承受住全部压力也还要仰头,直视阳光也要忍住眨眼的冲动,生怕会出现某个盲点。
视线沿着树叶围成的轮廓逐步扫描,看了半天却只能平移;距离主干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自己就已经身处树荫之下。
眼前这棵从未见过的大树占满视野,一切都被压缩到最小。要不是树干旁边那个黑点突然伸出一只角在来回摆动,梅莉亚不会留意到还有人在。
“是、妈妈……?”
金色的长发随着挥手的动作慢慢飘动,似乎是在招呼自己过去。
于是梅莉亚开始迈动双脚,并逐渐加快频率,最后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身与心都被吸引过去。
“来吧~现在,叫姐姐!”
气喘吁吁地跑到那个人面前,却听到了足以将呼吸都憋回去的话语。
“姐、姐姐?!”
全家福上突然多出一个影子。
“对,没错!在梅莉亚之前来到这个世界上,由我一手抚养长大,名字也是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想出来的……”
影子一点一点被涂上颜色,信息一句比一句沉重,但这些都不重要。
从没听母亲提起过也没关系,母爱不能由自己独占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己的名字不是由妈妈起的这件事也没必要去妒忌。
但最要命的是这句话——
“虽然她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意味着姐姐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不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以为最后一块拼图能够应声拼盘,现在却彻底撕碎了脑海中那张由四人构建的全家福……
“你你你……你这个叛徒~~!”
“咦?”
娅尔缇娜左右看看,似乎这里没有别人了,然而毫无缘由地突然被骂让她有些找不着北。
“明、明明……明明已经有爸爸了,竟然还……还有私生子!你这个人~~~!”
“咦?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你……!你花心!流氓!负心女子!明明这么漂亮却三心二意~~!”
“咦?咦咦?!”
“爸爸还没有死,你们也没有离婚,居然、居然就去找了别的男人!”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梅莉亚跺着脚,底气十足,也不再遵循应有的礼仪,毕竟这一次自己是绝对的正义。
不过就在下一句责备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梅莉亚好像突然觉得正义感有些变味儿,世界一下子安静起来。
“咦?等一下!怎、怎么觉得……怪怪的……”
“当然会怪怪的,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搞错了。”
她以为自己搞错的是“有私生子”这回事,于是便安下心。
“梅莉亚是排在后面的,因此要说私生子的话……”
原来搞错的是“谁是私生子”这回事,心被细线勒紧并重新吊起……
紧张感渗出舌尖,顺着喉咙“咕咚”咽下。
意识到是一个更加让空气无法随心进出的结论,梅莉亚整个人突然茫然若失。
“私、私生……我是…………”
“噗哈哈哈哈!你那一副忍住不去上厕所的样子,还真是好笑……!”
随即又发出一声爆笑。
换了谁都会觉得可笑,连当事人自己都觉得是。可毕竟是当事人,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
“都是妈妈的孩子,总之先过来认识一下!”
拍在肩膀上的手顺便将正要出窍的灵魂重新压回,她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得不去面对。
“这是你的姐姐~”
视线游离,不敢转向母亲的手伸出的位置。
“名字是……”
接着像等待审判一样闭紧眼睛。
“森林之王!”
“这、这是什么鬼名字!而且为什么一棵树会成为我的姐姐啊!!!”
“这是十几年前由我亲自种下抚养长大,当然就是我的孩子——你的姐姐了~”
介绍完毕,娅尔缇娜的手放在树干上,并顺势拍了两下。
“但是问一棵树叫姐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啊!!!”
“所以只是个象征啦,谁知道你这个孩子突然认真起来了~”
“明明是妈妈先说出了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话啊!”
“所以说还是因为你太认真啦~玩笑如果不当做玩笑,会陷入暗无天日的死循环喔。”
她感觉现在才是不折不扣的小丑身份。
“倒是梅莉亚,我要提醒你。”
“……?”
“不确定的词汇最好想清楚再说。‘私生子’这个词,对妈妈的伤害可是很大啊。还有花心、离婚、负心汉、女流氓……”
娅尔缇娜依次扳动手指。
“呜哇——!这些污秽的词语还请妈妈不要再重复了!对……对不起!”
“道歉的态度很好,这样我也能很安下心地原谅你了。”
“嗯!”
“那么,继续刚刚的话题吧~”
“嗯!这棵树还真是……”
“不是这个喔,是刚刚被你扭转之前的话题。”
本能控制的双脚正催促着大脑发出逃跑的指令,却被娅尔缇娜先行拦下。
美丽的人弯起嘴角变得更加美丽。
“说说吧。”
空气中也传来开关被按下的“啪嗒”声。
“刚刚那些恰当得不能再恰当的‘礼节’词汇,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噫噫噫噫——!”
动如脱兔的气势确实令人眼前一亮,但当兔子的全力撞上狮子的全力,就连聊胜于无也称不上了——
肩膀被抓住的那一刻,梅莉亚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片空地看起来相当宽敞,但由于“森林之王”很容易就会占满视野,因此要想看到空地的全貌必须绕到树干后面。
梅莉亚被娅尔缇娜抓住手腕,因为只是走路,绕到后面的过程在无形中被加长。
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总也没想好,因此开启了一个最为实际的话题。
“话说……姐姐她,还真是大呢!”
“是吧是吧~”
“这都是妈妈的功劳吧?一定是因为妈妈所以才能长得这么高大!”
“我也会让你长成这个样子的~”
“呃……我也……可以长得这么大吗?”
“只要好好吃饭的话,一定没问题!”
“那、那个……妈妈,您……难道不生我的气吗?”
“咦?在你眼中难道我是很容易生气的类型?”
虽然不是很容易生气……
——但绝对不是将女儿的无礼当作没看见一般的类型。
“可我明明对您说了……”
“那些啊,不要在意~”
娅尔缇娜摆摆手。
“将恰当的词语应用到恰当的情景,这正是能够分清好坏的表现呢,这可是很多大人都无法做到的喔!”
梅莉亚低下头。
“而且梅莉亚并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对吧?”
“……”
——其实是故意的……
虽然是误解,但刚刚自己的话很伤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她已经很确定这么做会让妈妈责骂自己,但却得到了根本完全相反的结果。
——妈妈,果然变了……
虽然严肃与逗趣的突然转变会让梅莉亚措手不及;虽然在公众面前依旧会保持威严;虽然在她做错事的时候依然会追加一番大道理作为错误修正,但是和平常的大道理却有点不大一样。
用最为通俗的语言描绘出一辈子都无法想明白的道理,印象深刻寓意正确,正确到每次都能将自己的错误扭转为正确。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就变成……纵容了吗?
“妈妈……”
七岁的小孩能将是非区分得如此明确,这多亏了母亲总是会很及时地将女儿的错误纠正过来。
于是她在某一天掀翻了盘子。
娅尔缇娜让侍女收拾碎片,找来医师替她上药,并阻止她以后帮忙摆餐盘。
“以后这些工作就让下人去做,身为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
没能明白“这些”指的是哪些,便跳过不想。后面是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她很熟悉。
因为同一时间发生了好几件事情,她有点不理解“公主的样子”具体指的是哪一件,因此她只好逐一对应进去。
以打破盘子为起因,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作为经过,将错误修正作为结果之后——
她愣住了。
有一件事情不太对劲……
每一件事情都不对劲……
这和自己知道的“公主气息”有点不同……
这些和母亲一直教给自己的东西完全不同。
她反复想了很多遍终于确信这一点,于是又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当发现了一件事之后,就会开始留意各种迹象,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就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直到她发现另一件事,这颗雪球终于撞上心口并爆炸,恶寒包裹心脏顺着血液袭满全身。她也终于明白了很不对劲的原因——
妈妈她,在欺骗我。
有时娅尔缇娜会熬夜工作。
有时梅莉亚会借着月光偷偷看书。
有时这两件事会一起发生,母亲送给女儿的晚安吻也从爱意变成了警惕。
眼睛辨识着淡色的字迹,耳朵却放在门外,听到“啪嗒啪嗒”作响的瞬间,梅莉亚会立刻将书本塞进被子并低头装睡。
“这样睡会影响呼吸呢。”
于是被子被拉到睡衣领口的位置,她固定住书不要乱动。
“梅莉亚……”
她会以打呼声作为响应。
其实一颗心早就七上八下,生怕母亲一边说着“别装睡了!”一边掀开自己的被子。
如果没被拆穿的话,会听见床板发出的吱呀声,接下来空气中会有好闻的味道。
伴随嘴角旁边传来“啾”的一声,睫毛被刷动两下,一瞬间又恢复平静。
这个过程被梅莉亚起名叫做“蝴蝶之吻”,因为像极了曾经蝴蝶落在自己睫毛上的感觉。
晚安吻结束了,再一次听着床板小小的咯叽声,梅莉亚终于等到母亲离开,一切都是和往常一样。
可是最近两个月,娅尔缇娜却总在最后一刻开口——
她说对不起。
之后门被关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妈妈做了必须对我道歉的事,而且严重到每晚都会道歉。
梅莉亚有点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不再熬夜看书,也不睡觉,困到眼皮睁不开也要等到“蝴蝶之吻”结束,在听到一声“对不起”后,整个人重新精神起来,之后又茫然若失一整夜。
——“对不起”的原因是因为做错了,妈妈做错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她只能联想到“纵容”
但自己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却要偷偷地道歉。
于是她得出结论——
妈妈她,是在故意欺骗我。
但她决定不说,就这样“乖乖受骗”下去。这不能怪她不坦诚,因为谁知道这一戳会不会戳到马蜂窝呢?
——妈妈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而且一定是自己无法搞懂的理由。
于是她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知道妈妈是在纵容自己,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上走,这就足够了。
但讨厌的事情就是讨厌,更何况那个人——
是妈妈啊喂!
于是梅莉亚要找到机会。她觉得妈妈如果能像从前的妈妈一样,一定能够更好地说话。
就像她故意打破盘子。
就像梅莉亚刚才那个样子……
她说出很多恶言劣语,想要用愤怒引出母亲欺瞒自己的理由,却被娅尔缇娜的“纵容”轻易化解。
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逐渐稀释了罪恶感,心被温暖的言语包围着,这种感觉就和明明是摔坏了盘子却换来一句“不是你的错”一样可怕……
每次到了这里,就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她想说话,更想听人说话,正好空中传来“哇”的一声。
早上怎么会有乌鸦?
梅莉亚张大嘴巴仰望天空。她觉得自己被彻底看扁,于是右手握紧,自暴自弃地向声音离去的方向做着鬼脸。
“怎么?还是说不出口吗?”
“对不起……”
身体突然被抽去力气,梅莉亚下意识地道歉了。
——咦?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只是凭借感觉,根据对方的语气就决定要说什么。在冰冷的言语面前她习惯性地说出对不起,每次认错时都会产生的无力感让她觉得有些畅快。
“你这孩子还真是奇怪呢,不打你不骂你,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吗?”
“咦?咦??”
她产生了已经丢失很久也找了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的东西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感觉。
“简直就像是牙膏一样,而且盖子口的部分已经干得拧不开了。所以让妈妈来给梅莉亚加热一下吧?”
虚伪的美丽野兽——她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觉得就是这样。
虽然温柔对待会让她觉得幸福,但内心深处仍然觉得冷言对待自己的妈妈才是最美好的。
因为不折不扣地每次都能让自己不再犯下同一个的错误。
“你有话要对我说是吧?正好我现在不想讲话,就听听你是怎么说的吧。”
聚在一起的五指被依次搬开,一只大手钻进掌心——这是为了防止自己逃跑而施展的惯用伎俩。
但梅莉亚现在不准备跑,反而迎合一般地用力握住。
“根据你说的内容,我会决定是否需要揍你一顿喔。所以给我想清楚再说。”
瞳孔没有吸收多余的光线也慢慢张大,她觉得是时候了。
“妈妈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寂静。
梅莉亚看着娅尔缇娜的表情,思考应该说什么来应对事实。
接下来还是寂静。
“咦、咦?那个……你……您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不想讲话,我说过了。”
“为什么骗人的一方态度反倒是这么恶劣啊!”
但是却又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同样的人。
“因为你这个有尾没头的问题让人不好作答。”
“妈妈真是的!明明都被戳穿了还是一点都不自觉!”
因此梅莉亚花了几十秒整理思路、组织语言,之后将自己这两个月以来的感受、对娅尔缇娜感到奇怪的地方全部讲出来。
她越说越气、越来越急,话盒子被打开之后就没再关上,反而越开越大。
没想到自己的口才其实还不错,至少能够完整地以线性方式叙述一个故事,不会想到哪里说哪里。
因此故事的走向十分完整,得出的结论无可挑剔——
“所以妈妈,你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呼吸几口气将这些全部讲出后,心脏开始剧烈收缩,产生出新的血液替换全身。
“为什么要对我撒谎、还故意纵容我的错误!”
“原来你每天都会装作睡着其实是在偷偷看书?”
梅莉亚瞪大眼睛,眼圈看起来更黑了。
“这、这不是问题的重点!”
“打破盘子也是故意的?这可不是一句淘气就能了事的。”
她听到了已经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的声音。
“呃……这、这个……”
“所以说这两个月你给身边的许多人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人究竟是谁啊!为什么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啊喂!!!”
她跺脚挥拳并极力大叫不公平。
身体得到发泄,血液将脸润成通红。
“拿你这孩子真是没辙。是了是了,我承认我对女儿撒了谎。”
娅尔缇娜抱胸闭眼等待回应。
梅莉亚瞪着眉头等待说明。
“……”
“……”
于是绿色的眼睛对上黑色的眼睛。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妈妈才是!为什么一副想要把我丢掉的嫌弃表情!”
“因为我闻到了从你眼中散发出的腐烂气息。”
“妈妈才是!嘴巴都腐烂到不能说话了!”
“那就把你刚刚听到的都复述一遍。”
“妈妈承认自己对我撒了谎!”
“这就是我的嘴巴还很健康的证明!”
“呃啊啊啊啊——!这句话之后就没有了吗?”
“原来耳朵也跟着一起腐烂了呢,我明明说了这么多。”
“唔喔喔喔喔——!!!”
“噗哈哈哈哈——!”
大人不好意思主动说,小孩故意不去提,这样的话句号可是没办法画下去了。
“我要求妈妈对我说对不起!”
于是梅莉亚终于认输,并铺出台阶。
“理由是妈妈对我撒了谎!”
有头有尾也很好地执行到底,虽然变成了“有尾有头”
“好好好,对不起。”
娅尔缇娜也不是死撑的类型,既然有台阶她也是乐意踩上去。但梅莉亚显然对这种一步到底的下法有些不满意。
“这才不是对不起!我一点也不高兴!要下跪、要弯腰!”
“你这丫头……”
“总之不能比我高!我要求更象样的道歉礼仪!”
“少得寸进尺了喂!!!”
“呜哇——!对、对不起!妈妈请不要生气!”
——并不断鞠躬。
对于道歉,梅莉亚丝毫不会感到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