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卡莱尔·莱恩哈特(骑士团副团长——勇猛的狮子先生)
姓名:伊尔盖娜·莱恩哈特(第一家庭主妇——骄傲的猎豹女士)
姓名:艾尔菲利亚·莱恩哈特(贴心的小女儿——可爱的麋鹿小姐)
姓名:阿纳塞尔·塞菲斯兰(皇家药剂师——狡诈的灰狼先生)
起因:灰狼先生爱上了麋鹿小姐,但是他的各个方面都很有问题,于是遭到麋鹿小姐义正言辞的拒绝,狮子先生和猎豹女生也理所当然地一起反对。
经过::麋鹿小姐患了慢死热,之后的事情真的惨烈,我写不出来……但绝对不会忘记!
结果1:麋鹿小姐不见了
结果2:狮子先生和猎豹女士因为谋杀罪被处死
后果:我见到了逃亡的狮子先生
——《梅莉亚的冒险心得笔记》
在图书馆里看到这些,于是她终于发现了所有不对劲的关键所在。
“下达处刑命令的人……是妈妈……”
“……”
“她们……明明都是很好的人……!”
“与死人作对是活人的义务,埋葬活着的坏人是我的职责。”
“我不是在说他们!”
大人叼着香烟在前面走,小孩用三步才能抵上一步的速度尽力不落下。
“我是在说,七年前被你处死的伊尔盖娜女士和卡莱尔先生!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已经在城下镇全部调查过了!”
纸张被翻得哗哗作响,上面七歪八扭地写满有关两个人的好话,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写,丝毫没有歪曲的成分。
娅尔缇娜却对此嗤之以鼻,只看背影都能察觉出对一切毫不在意的气息。
“那又怎样?”
这真是不折不扣的强行抵赖,于是梅莉亚小跑着追上去。
两人已经走进了火光的照亮范围,梅莉亚被高大的阴影压得透不过气,但她不退缩。
“妈妈没有权利决定人的生死!”
“伊尔盖娜和卡莱尔为了复仇而杀人,我的依据是法律。”
“但你还是不能擅自杀掉他们!一定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你说的没错。”
这时娅尔缇娜突然停住,梅莉亚来不及刹车便撞上硬邦邦的后背,开始被自上而下的锐利目光压迫。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暴力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这才是实行暴力的意义。”
纤细的手指向不远处的战场,细碎的白骨还在昭示证据,为防止制造问题的人再次苏醒而将肉体砍得七零八落。
世界重新安静了,梅莉亚也不再反驳。
如果不存在制造问题的人,大概会一直听着梦话笑到天亮,然后继续踏上毫无二致的旅途,娅尔缇娜所做的无非是将碍脚的石子踢开,这根本没什么错。
但她又想他们也是拥有着“钱”这个切切实实的愿望,虽然有点不在正道添了麻烦,但自己在追寻目标的时候又何尝没有成为别人路上的碍脚石呢?
于是梅莉亚觉得可以原谅。
“做错的人就要受到惩罚,难道你要姑息他们?”
“不、不……”
但真的有必要惩罚得这么严重?他们的罪明明没到必须消失的地步,她们的罪也是第一次犯下,只凭单一的错误就定性一个人,这真的很没道理。
“所以我们不能无视人情!”
“人情?那我就来告诉你一件更能体现人情的事情。”
娅尔缇娜在篝火前坐下,将分散的木柴聚拢,接着旁若无人地开了口——
“他们两人犯下罪行的最直接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人情。”
复仇者的人情。
那个时候,人们是用杀死别人的方式来弥补失去亲人的伤痛,这叫做复仇。
将杀死自己重要之人的人杀死,明明知道一切没什么两样,也很清楚这是触犯法律的犯罪行为,但还是要这样做。
“我能理解……他们会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如果塞菲斯兰先生没有被他们杀死,我也不会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惩罚,这是我的人情”
篝火瞬间安静了下来。
梅莉亚恍惚地靠过去,她觉得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这时视野中点起了更亮的火星,随即有刺鼻的青烟升起。
“你觉得阿纳塞尔·塞菲斯兰是个怎样的人?”
“咦?那、那个……”
喜欢一个人不会有错,错的是采用了非人的喜欢方式。不仅如此,他还拆散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总之是个不折不扣的……
“那个女人的确该死。”
“咦、咦……女人……她是个女性吗?!”
“看吧~你的人情认为没必要了解坏人的信息,只要知道是坏人就可以了~”
“这可是很片面的喔”——在火光面前藏不住任何东西,梅莉亚整个人都觉得无地自容。
“始作俑者的确是那个可恶的女人。”
但故事远比书本上写的要多很多——
阿纳塞尔·塞菲斯兰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作风**、男欢女爱,但同时又是个出色的医学博士,其贡献之一是研制出了能够大幅延长慢死热患者意识存留的特效药,可以说是慢死热的克星。
但艾尔菲利亚会患上慢死热这件事,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那个女人虽然残忍,但作为医生非常尽责,不过慢死热是无法治愈的……”
于是艾尔菲利亚就这样成了活着的死人。
不管人生前怎样,只要一死就一定会遭到活人的驱逐,这是世界的法则。
“但身为父母的卡莱尔和伊尔盖娜绝对不会允许这样。”
“嗯、嗯……我知道……”
但他们也没有办法,于是将所有事情都怪罪在塞菲斯兰博士身上,并最终完成了复仇。
“复……仇……”
故事到这里都是梅莉亚知道的,新增添的信息只是轻轻淡化了罪人的罪恶色彩。
“那个人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是制造问题的人!所以……”
她没能说出使用暴力合情合理,但心想一定全都写在脸上了,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娅尔缇娜没有任何反对或同意,继续像个旁观者一样述说故事。
“就在完成复仇之后,却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于是她发了疯。”
“咦、咦?!”
从没听说过——
“见到每个人都会大叫‘拿来’‘还给我’,她把每个人都当成了复仇对象。”
于是伊尔盖娜屠杀了希斯特利亚城下镇三百多个人,当然卡莱尔为了妻子也有参与。
整整第二层的居民都没有幸存,鲜红的血液顺着石板路流到镇门口,人们使用了几乎半年的用水才彻底洗刷掉空气中的血腥味。
“这些……我都不知道……”
“不会有人愿意提及这些事情,只有最深处的档案室才会有这些记录。”
但梅莉亚没想到要进去,于是就这样被蒙在鼓里,但依旧觉得这些都不会影响判断。
“她才是最为可恶!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做了那些……!”
“那又怎样?”
被完全一副无关人员的语气打断。
“所有人都能理解伊尔盖娜和卡莱尔会杀人的原因,但是那又怎样?谁能容忍两个杀人狂继续在身边生活?”
“可是可是!他们会杀死平民,这根本就是个意外!”
“是意外,但那又怎样?”
娅尔缇娜露出冷笑,问得却十分认真。
“坏运气产生的意外无法避免,但我不能等着好运气降临去解决意外。你知道死掉的三百人意味着什么吗?”
烟雾已经呛到刺眼,她回答不出,只能等待答案。
“这背后是六百、甚至一千二百个人情。这样强大的负面人情只有通过复仇才能得到解放。”
所以阿纳塞尔·塞菲斯兰不能有事,伊尔盖娜·莱恩哈特与卡莱尔·莱恩哈特不能不有事。
“怎么会这样……”
梅莉亚无力地盯住篝火。
少数要服从多数,她完全能理解,但真正的罪恶却被多数人拥护,这样的服从根本不能让人信服。
“这根本就……反了……”
“这就是事实,这就是人情。”
从这个世界诞生就是这样,今后也将一直这样下去,这没得可辩。
“所以如果你想要实现自己的目标,要学的不是保护国家和人民的骑士本领。”
——这是防止意外的方法,有时候需要运气。
“而是要学会将任何事都放到天平上衡量,做出重大决断的时候更是如此。”
——这才解决意外的方法,运气再不好也不会有问题。
“你懂了吗?”
听着这没有任何色彩的结论,梅莉亚感觉身上的热量正在流失。她觉得不是这样,三百人与一个人从来不是比较级,平等、民主的决策就不应该在生命之间比较轻重。
但不让伊尔盖娜遭受代价也能平复一千二百人的复仇之心——她想不出方法。
她抓起一把沙子用力撇向篝火。
“懂是懂了!但是我不能接受!”
反抗的黑色目光开始投向娅尔缇娜的绿色眼睛。
“我不能像妈妈那样把一切都分得那么清楚。我看的东西少,迷茫的情形又更多,只能凭借经验和别人的经验做出判断,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没自信自己一定是正确……”
她越说越没自信,但依旧不打算退却目光。
“但在‘最基本的人’应该怎么做,我觉得我的想法没错!”
坚定的宣言之后,看到绿色的眼睛仿佛开始燃烧,她以为这样的反击言辞会被大人更加高深的理由驳倒——
“抱歉,这次我解释不清。”
“咦、咦……?”
——却没想到娅尔缇娜会这么说。
“你现在正是慢慢培养个性的年纪,而且是我启蒙了你这样的个性。但现在这样的个性却无法接受我,所以你才会烦恼得这么厉害。有些事情你现在明白不了,但将来有一天就会很自然地说出口,而且坚信这些都是对的。在此之前,你就尽情的烦恼吧。”
梅莉亚盯住娅尔缇娜认真打量,在思考“将来”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但将来就是将来,小孩的逻辑很简单,于是她坚毅地点头:
“我会的!但如果妈妈还会做出令我烦恼却又无法解释清楚的行为,我还会尽全力去阻止妈妈!”
“真是惹人上火的天才,但这实在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你就尽管去做好了。”
娅尔缇娜弯起嘴角:“这次我很支持你。”
“总觉得……这样的妈妈好干脆……”
梅莉亚却一脸狐疑。
“让人忍不住去想这到底是不是陷阱……”
“噗哈哈哈哈——!这个就留给你自行判断吧!”
说着娅尔缇娜站起身,接着迈出两步。
“该出发了,我们去叫醒艾特。”
梅莉亚跟进五步,又很犹豫地放慢脚步,她有些担心地说道:
“不过妈妈……我总是不停地被刷新概念……”
两人一起停住。
“我被刺得好痛……”
小孩皱着眉头捂住胸口,大人回身过来确认伤势。
“学习的宗旨就是不断推翻旧的知识,你的各个方面都还很小,很有成长的余地喔~”
“喔……”
“……”
寂静。
月亮降下十三次,太阳升起了十二次。
寂静。
但梅莉亚的内心一直没能平静下来,直到娅尔缇娜很没所谓地说了句我们到了——
看到远方的建筑群落,她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提升至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