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有什么滴到了托尔鼻尖。
抬头一看，是乌云密布的天空。
下雨了啊。
托尔想着。
“下雨了啊。”
旁边响起了克里斯的声音。
这一次，克里斯不再穿着他的那身白袍，而是换上了染得漆黑的铠甲。他背后紧紧跟随着的，也不再是满眼崇敬的民众，而是全身覆盖着坚硬铁甲，将脸隐藏在钢铁头盔之下的士兵。
克里斯趋马前行，士兵们拉着长长的纵队随之前行，这阵列步伐整齐，声势浩大，脚步声震天动地，响彻于街头巷尾。
街道上的人们纷纷急急忙忙地冲进家中，紧闭上门窗，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躲雨。
克里斯并没有对人们的行为做出反应，只是默默领着军队前行。
“又来了吗……”
托尔听到房屋内传出窃窃私语。
“真是的，最近老是这样，到底在干什么？”
“连日常生活都被扰乱了。”
“还让不让人安宁了！”
“听说是在排除潜伏在城邦里的危险分子，这也是为了维持这里的治安呐……”
“哪儿有什么危险分子！要我看，这就是在向我们展示武力！”
“就是就是，而且那身黑色的是什么打扮？真是不吉利。”
“简直就是死神的军队……”
“漆黑的英雄王……”
……
人们的议论声吵吵嚷嚷的，其中有些声音绝不算小，不可能没传入克里斯的耳朵，但他依旧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前行着。
随着克里斯前进，后方的景色开始变淡，托尔赶紧跟在了他后面。
一路上，克里斯不时指挥军队，分出一部分冲进一些小巷子里，但之后不再有其他动静，应该只是驻守在了某处。
在城中大致转了一圈，随从者也安插得只剩下最后一小众人，他们来到了一个看似王城的位置。
“克里斯陛下，您回来了！”
远远的一个文官打扮的人便迎了上来，向克里斯问候道。
“我不在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吗？”
克里斯边问边继续向城堡内前进着。
“没有，一切正常！没有出现袭击者，也没发现什么鬼鬼祟祟的家伙。”
文官帮克里斯牵着马附和道。
“藩多琳在哪儿？”
还没进城堡大门，克里斯便问。
“王妃大人啊……王妃大人应该是在城郊的林地，她说想为一个平民采某种药材。”
“什么！”
克里斯如炸雷一般的声音吓得文官一缩头。
“我不是叮嘱过她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要随便外出么！还有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克里斯向文官质问道。
“这……我想又不是跑太远，应该没有事，何况还有两名随从骑士跟着……而且，这也是王妃大人的一片心意，我也不好阻拦……”
文官声音都小了不少。
“何等的愚蠢！”
克里斯驱赶马儿掉过头去，也不知道他所谓的“愚蠢”是在说文官还是藩多琳。
托尔刚想着要跟上马的步伐，得费点体力了，只见周围的光景一下改变，回过神来已经在一片林地里了。
远远就能看见，茵茵绿草中掺杂着几朵红色小花。
克里斯翻身下马，朝着那边走过去。
托尔这才发现，自己以为的红花，实际上是沾在草叶上的血液，而在这长到及膝的草地中，倒着两具面朝下全身覆盖盔甲的人，他们的打扮和之前跟随克里斯的士兵一模一样，一个脖子处插着一根长长的箭，而另一个则全身都是血迹，连盔甲都破损不堪。
连检查的必要都没有，这两个人，已经沦为尸体了。
“怎么会……”
若非是在战场上保持紧张状态，托尔还是难以忍受这种惨状，自己不能为这两个不幸的人做什么，只能将手放在胸前短暂默哀。
“藩多琳！你在哪儿？”
克里斯回转着身子，朝着四面八方呼唤藩多琳。
但是，回应的只有被惊起的鸟儿。
与此同时，两名骑士也乘着马儿赶了过来。
“陛下，终于赶上您了！唔、这是！”
骑士们看见草地里的尸体，立马警惕起来。
“陛下，请小心，贼人可能还没走远！”
骑士们跃下马拔出剑护在克里斯身边。
“没必要，那些家伙早就不在附近了。”
克里斯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同时走向一棵树。
“陛下？”
骑士们有些奇怪地望着他。
只见克里斯从树干上拔下一枚匕首，取出扎在上面的书信。
眼睛快速在信件上扫过，克里斯的眉头渐渐锁紧，接着，他箭步回到马旁，二话不说骑上马驱使它跑起来。
“陛下？”
“等等，您一个人太危险了！”
两名骑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朝马匹这边赶。
“你们别跟过来，对方要求我一个人去！”
丢下这句话，克里斯便离开了。
一切再一次发生变化，这次出现的，是一片荒地。
克里斯已经把马停在了一边，而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凹坑。
托尔走到克里斯身旁，一眼望过去，便看到了在凹坑底部最中心，被绑起来的藩多琳，一个看起来十七岁左右的少年正站在她后边。少年眼中充满惶恐，但手中的匕首却死死架在藩多琳的脖子上。
怎么看都像人为挖出来的，这个地方，有点不对劲……
托尔环顾着四周想着。
“藩多琳！”
克里斯朝着下面大喊，接着往前一步冲了下去。
“喂！这可能是个陷阱！”
托尔下意识地喊道，突然又想起来自己干涉不了这段记忆。
“你……你别过来！在靠近的话我就把她——”
少年冲克里斯大喊，但是话音未落，他的胸口就绽放出血花。
克里斯的剑，已经先一步切开了少年的胸膛。
“藩多琳！没事吧？”
克里斯连忙抱住了藩多琳，开始替她松绑。
“克……里斯？”
藩多琳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似乎遭受了不少虐待。
“等我一下，藩多琳，我现在就救你！唔——”
突然，从手部传来的一阵剧痛，使得克里斯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从手腕往指尖的部分，已经失去了手的形态，完全变成一团肉块，从铠甲缝隙中挤出来，往外涌出，而且这种变化还在顺着手往上蔓延。
“这是……堕英雄化？”对此熟知的托尔震惊地看向少年的尸体，“难道这个人并不是……”
显然克里斯也和托尔想到了一起，但是他没功夫考虑这些，把左手往后藏了藏，拔掉缚在藩多琳身上的最后一根绳子。
“克里斯？你怎么了？”
或许是注意到克里斯脸上痛苦的表情，藩多琳询问道。
“什么都没有，只是有点累了。”克里斯尽量表现得跟没什么事一样，“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要擅自跑出来？”
“因为……那个老爷爷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嘛，他应该真的很需要那种药……”
藩多琳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你太蠢了……”
克里斯背后的右手紧握着变异的左手，用的力气大到指头都已经陷进了肉块里。
“克里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哦……”藩多琳望着克里斯的眼睛说，“我怀孕了。”
“什么？”克里斯的注意力一瞬间转移回来，“真的？”
就在这时，克里斯发现藩多琳的手腕上还系着一条绳子，正当违和感从他心中升起时——
“拉！”
从上面传来一声喊，被掩埋在土地里的绳索被牵引出来，一头正被上方的什么人拉着，而另一头，便系在了藩多琳的手上。
“藩多琳！”
克里斯眼睁睁看着藩多琳被生拉硬拽地拖到上边去，紧接着，数十个人影出现在了圆坑边缘，包围了这里。
“哟，近来可好，‘漆黑的英雄王’大人？”
其中一个开口道。
托尔立马认出他来，毫无疑问就是婚礼那时带头的那个男子。
“你们是……欧尔吉英斯派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