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擦桌子的时候,又有一个人朝店内走来……我暂且先将他无视,继续做自己的事。而他走进店后,亦没有在意我,反而很自然地拿起纸杯,放在机器里,装咖啡……是之前就来喝过咖啡的人吗?真是稀奇啊……虽然还轮不到我说就是了。
“这个破机器!还是这么慢!”但这位回头客的脾气显然有些暴躁……虽说对于这样的话我姑且还算认同,可直接将怒火以埋怨的方式表达出来,我是相当讨厌的……于是我皱着眉。看向他那边。自然,他并没有看向我,而是在敲打着那台机器……
“能不能不要这么动手动脚的?”我用带着不满的语气说……那台机器,慢是肯定的,不过,就算如此,这也是店主的辛苦所做。
“关你什么事呀!……”他的脾气,大约和他臃肿的体格一般病态。而我,也确实不善应对这样的人……
我没再说话,并不是被他厉声的言语所恐吓,而是他已然接好一杯咖啡,便没有再费闲心去敲打它……不过,我真的有胆子和他上去理论吗?我还从没和别人吵过架呢……
“噗!……”但他喝一口咖啡后,却将口中的咖啡喷在地上,“还是那么难喝啊!”难喝就不要喝啊,混蛋!
“先生,请您注意一下卫生好吗?”我才刚拖过地板啊……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有想打人的冲动。不过……我也很确信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你小子,一个店员,管得着我吗?好好擦你的桌子吧!哈哈!”他大笑着,而杯中的液体,亦随着他全身抖动的赘肉摇晃,随后……溅落于地。他买咖啡,到底是想要喝还是洒啊……难道是单纯觉得不要花钱就拿一杯玩玩吗?还真是恶趣味……
“我不是店员。”我面无表情地说。可若是我的性格以及我的理性允许我的话,我一定是已经冲上去,把他狠狠地揍一顿的,或者是把抹布扔在他的脸上,要不然就是直接把桶里的水给泼他身上。而后,就是轮到我被打吧……我对自己的弱小,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你就更没资格管我了啊!哈哈哈!”他听到我的回答,笑得愈发大声,而杯中的液体,也愈来愈多地,溅落在地上……而他看着溅落于地的棕色液体,似乎没有兴致再喝,“啧……”他皱着眉,看着杯中的苦咖啡,大约是又回想起那种难以入喉的味道,他将还盛有咖啡的杯子,径直朝地上扔去……深色的液体,在浅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缓缓流动,纸杯亦滚落至我的脚边。在漫布店内空气的苦涩气味中,似乎还带有些呛人的火药味……“这种东西!我都不屑去喝!”他朝我大吼道……既然不愿意喝的话,那就别进咖啡店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想把袋子里的那些咖啡豆全都装进你的嘴里!……而他发如此脾气,大约是我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已然引起他的不满吧。但,像这样发泄自己的怒火又有何用呢。想借此来宣告自己对这个世界诸多不公的不满?想借此来让人品读你所经历过的苦痛?抱歉,这里没有人想听你的怨言与怒火。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管他的,这样,他也许就会乖乖走掉吧……对于这种人,我总觉得以视而不见的方式处理最好。
于是我没再说话,只默默捡起脚边的纸杯,扔进垃圾桶中,而后,擦拭地上的咖啡……
“真是无聊的店……”大约是觉得不做什么反应的我实在没什么意思吧,他准备扬长而去……当然,无聊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先生,一杯咖啡十块钱。”我冷冷地和他说。也许,我这里应该带着满面笑容才能凸显他的行为多么像小丑,可是,没有服务天分与嘲讽才能的我,实在笑不出来。
“什么!?我在这里喝咖啡就没付过钱!”难道你还觉得是天经地义的吗?在这里喝免费的咖啡。如此想来,大约就是他之类的人,把机器中咖啡豆给挥霍光的吧……
“从昨天开始,这里的咖啡,就是要收费的,我也一样。把钱放在柜台上就行。”我依然背对着他在擦地板,他是什么表情,想要做何种动作,我自然全都看不清,只是能稍微感觉他靠近我后,又随即离开……
“没带!滚!”听罢这句话后,我便不再能感觉到他在我身后,或是店门口……
“哈……”我站起身,“就当是我请你的吧……”而后,将钱放进抽屉中……
世界上大约真有如此自利且脾气差劲的人存在……在此之前,虽说也有遇见过稍微自利些的,不过,脾气如此暴躁的,所遇并不多。或许,我的第一句话便惹他生气,也是让他性情变得不稳定的原因之一吧……但无论如何,确是他错在先。虽说见到这类人最好的方法便是不去理睬,但看到店主辛苦制作的机器被如此敲打,虽说知道不会有大碍,也难免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情绪涌上心头……而在这翻涌的情绪间,自然包含着她在昨天于我所述说的希冀……即便不知道她的初心为何,但我隐隐约约能体会到她所言的真诚……可是,她为什么不来呢?如果她来的话,身为店主的他出面的话,那身处冲突中的弱势的一端的我,也能稍微站稳脚跟吧。并不是我在怀疑她所言的真假,而是我对她所处的情况,稍微有一丝幻想的担忧……不过,如此平凡的我,又能为她做到些什么呢?自然,对于她本身的那些问题,家庭的变故,我大约做不到插手,但对于此处呢?她所抱有希冀的此处呢?她所想要的继续呢?我大概是想尽自己所能,为她做些什么的吧……所以,才会在今天又来到这里,才会同第一个客人聊天,才会想着打扫卫生,才会为那个无理取闹的客人生气……
“是啊……这也是我期望的吧。”能够帮助到别人……但,我又该以什么样的形式,用什么样的方法帮助她呢?现在的我,并无任何想法,不,或许有些想法已然在我的心里萌芽,只是我不愿说出来而已……“总之,等她来的时候,我得把有些客人不愿意付钱的事告诉她。”或许……得让她为这台机器升级一下,装个投币口什么的……
不过,我总不至于在这里一直等着,先把那些清洁用具放回原处,我便稍微回家待上一段时间……在吃完晚饭后,我才又去伊绫咖啡屋。并没有要喝咖啡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店主在不在而已……
“看来,在那之后,也没有人再来啊……”纸杯的数量粗略看来没有减少,垃圾桶里也只有那五个纸杯,而剩下的纸杯并不多,大约只有十来个的样子。或许也有人来过吧,把纸杯带走也是说不定的,谁知道呢?总之,这里的样子与我走时并无不同,而且,灯也没有开……
“店主,不会还没来吧……”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去小房间里看看,说不定,她就在哪里呢?在那里睡觉……这样想着,我打开门……
“还真的在睡……”也难怪她的进度会这么慢,大概全都是在睡觉中度过在店里的时间吧……
此时的她正背对着门侧躺身,她的穿着依旧如前,而她的长发,就如此披散在地毯上,圆润而白皙的肩头随着呼吸缓缓起伏,柔和的灯光,为此地营造着慵懒的氛围……那些机器也像是在配合这样的氛围般,不再发出光亮与声音。
“店主?”我摇晃她的肩膀,试图叫她醒来……
“唔……再,再睡五分钟……”她发出可爱而模糊的声音,将身子翻转过来……她拿着扳手的右手向我这边倒,置于地毯上而左手则置于胸口,而她的双腿微微弯曲着,靠在一起……
“店主?真是的……”难道往后的每次来,我都得这样花费气力叫醒她吗?“再不起来的话,我就要乱玩你的机器了哦。”即便觉得她大约听不见,但我还是开玩笑地说……
“不要……”这样的话,她竟然能听见吗?明明对我叫她起来的声音都没什么反应……
“快起来,不然的话……嘿嘿……”我意图对她面前的机器动手动脚……正常来说,对象应该是人才对吧。
“不要!”她忽然坐起,抓住我的手,随后,用力向后拽,意图让我远离她的机器……
“诶?”我的脚步忽然踉跄,随即,我理所当然地向后跌去,而即便我及时用手撑住地面,也理所当然地将她压在身下……
“……”而她,则是在把我向后拉时,便已然醒来的……
好近……好近!和她的距离好近!她身上的淡淡樱花香气扑鼻而来,简直像是要混乱我的心神般,直奔大脑而去,而我的大脑则像宕机一般,此刻就连该做何动作,该说什么话也想不清楚……我的腿部,已然与她的腿部相接触,传来的柔软触感,更使身上的热血上涌……而她的面孔,与我只有咫尺。她的樱色眼眸似乎带着些疑问,直视向我;她的鼻息,柔和地轻抚我的面颊,拨乱我的心弦;她的柳眉,带着对现状感到不明所以之意,舒缓地松弛着……那微微泛红的双颊,像是装点奶油蛋糕的草莓,是为灵魂。而这点樱色,并不是为此刻的意外感到害羞之类,而只是单纯因刚从熟睡中醒来。于是她的柔唇亦自然地微启着,从中所露出的皓齿,便随着她的言语时隐时现……“你在干什么呢?”看来,她应当属于略显迟钝的类型……
“没,没什么……”当回过神后,我马上站起……糟糕因为一时的紧张,我都忘记该说些什么了……
“是来喝咖啡的咩?还是……参观?”喝咖啡就不必的,参观的话,则更谈不上……
“都已经是晚上了啊,就不喝咖啡了,而且,我早上是已经喝过的。如果要加上牛奶的话,可是有整整两杯哦。”虽然我付的,还是一杯的钱……
“牛奶?”她疑惑地歪歪头,看来你也知道店里面没有牛奶啊……
“是我自己拿来的。要加点牛奶和糖,我才喝得下去嘛。”不过,店主对于咖啡很苦这点,似乎并没有自觉……难道,她是喜欢苦的味道的那类人?还是说,她已经是大人了?没这个可能吧,毕竟她这么小只……
“嗯。”看样子,她对咖啡的事并不感兴趣。而她在此之后,便又在摆弄面前的那台机器……时而**螺丝,时而拧紧螺栓,自然,而有时,她甚至会拿着一台奇怪的机器将其与她正组装的机器相连,在上面输入些奇怪的代码……自然,我并看不懂她到底在做什么。虽说不想打扰她,但总觉得如果再不开口的话,待到她想走时,便不能找什么借口让她留下,同她再谈些什么……
“那个……”下定决心后,我缓缓开口说,“店主,你好像不太常来啊,今天的白天,你就没来这里……”虽说她的行程她没必要告诉我,但我确是想要知道她不常来这里的原因的。
“因为不可能总是待在店里呀,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嘛,今年就要中考了……”中考?她果然是初中生吗……虽然即将变成高中生,但,果然还是小孩子嘛。我当然也一样……
“这样啊……”对于她的私事,我不便于过问,亦不想过多地盘问,比如说为什么她要开这家店,怎么开这家店,如何经营下去之类……这些,都是我没必要知道的事,至于店主想借由此地得到些什么,现在则更无从谈起……“店主,你不在的时候,店怎么办?有些人喝咖啡不付钱,还会乱扔垃圾的。”回想起这件事时,我的内心只有一丝起伏。
“是谁?”而店主虽然表面上依旧平静、迟钝,但手上,却已经停止工作。
“我不知道。”我连他的样貌都记不清,更何况他的名字,“只记得是个脾气很不好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这样说后,她便又开始手头上的工作。
“怎么办……招些店员来管理这个店喽。你又不能总是来店里……”虽然来店里,店主她也做不了什么就是了……连咖啡机里的咖啡豆空了,店主她都不知道。
“那你当店员好咩?”她站起身,又在一旁的机械搜寻着什么。
“我?这也太草率了吧!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会啊……泡咖啡也好,招待客人也好,还是说帮助你做这些机器也好……全都不会啊,而且那个人把咖啡敲你的机器的时候,把咖啡扔在地上的时候,我都没有敢去阻止他。如果让我来的话……唔……该怎么办才好啊……平常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扫扫地,打扫卫生而已呀,咖啡什么的,我完全不懂,而且我还完全不喜欢喝咖啡……这样的我,怎么做得好咖啡店的工作嘛……”我只顾一个人低着头自言自语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店主的行动……当我停止自言自语时,头顶便传来带着什么的触感……
“这是我的帽子……以后,你就是伊绫咖啡屋的店员了。还有这个……”她从衣服围裙中拿出一个樱花状的徽章,随后,将其别在我的胸前……“围裙的话,你要吗?”她正欲解开在她身后的围裙结。
“不不,现在就不用了……”我连现状都还没理清楚啊……到底是什么?我现在就成为店员了?就这么草率?
“是咩?那我明天再给你带一条,可以咩?”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就交给我管了?不用签合同什么的吗?”
“那是什么?”看来,店主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只要你不乱动这里的东西就行。”
“哈……那店主……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虽然是叫伊绫咖啡屋,但,谁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她的真名呢?
“洛樱伊绫……”这不就是镇名和店名的组合吗?这真的是她的名字吗?或许不是,或许是……“叫我洛樱就好。”既然她这么说,那我就这样做吧……
“好吧,洛樱。之后的话,就叫我小A吧。”我大约也想让自己显得神秘一些,便只以字母为代号。
“嗯,小A,我先走了。”这两次,店主走得都相当着急,仿佛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又像是有什么事要做一样……而我,也没有阻拦她,这次,甚至没有叫住她的背影,让她多停留几秒……
“……”而在她走后,我摘下她戴在我头顶的帽子……“这竟然是粉色的吗……”话说,为什么要给我戴她的帽子?是因为没有事先准备好的吗?嘛……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得到她的认可的证明吧……“虽然大约和免费劳动力没有差别就是的……”但这个寒假毕竟无聊,而在这个寒假结束之前,这样度过剩下的无聊日常,也不错……
“这个灯怎么关?”店主置于此地的夜灯,我并找不到开关,大约是检测周围有没有人而后自动开关的吧……“话说,为什么这个灯能做得这么可爱,但是机器却不行呢……”对于店主自己的想法,我自然是无从得知的。
“走吧……”而明天,将成为我在伊绫咖啡屋工作的第一天……
不过……店主没把钥匙给我,店门也依旧没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