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三十五分整,放学的铃声准时敲响。
老师在匆匆的嘱咐了几条有关作业的事项后,便如往常一样,夹着讲义,马不停蹄的冲出教室,迫不及待的切换至下班的状态。
讲台下的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身边的琐事,片刻前的肃静转瞬即逝。
在第一百二十一次目睹了嘈杂的环境是如何诞生后,我便将书桌上的课本与文具规整的收入到双肩包内,像是隐形人一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从热闹的氛围中脱离。
铺满银色瓷砖的走廊此刻自然也是人山人海,匆匆赶路的学生与正嬉闹的家伙不时相交,使得清新的空气在突然间多了一股浓厚的火药味。
“不准吵架。”
佩戴红色袖标的学生冷不丁的窜了出来,一板一眼的训斥着几位顽劣的家伙。
好在我的目的地离这里还有些距离,不会被这恶劣的情景所干扰。
我走到楼梯口,踏上台阶,不紧不慢的上至三楼,位于教师办公室旁的一间相对狭小的教室便是独属于我的私人天地。
在确认了门口处的信箱空无一物后,我便推开门,准备度过一段悠闲的课后时光。
然而,事实常常与人们的期望存在一些偏差。
“你总算来了。”
身着无袖运动衫的男生正坐在银灰色的椅子上抱怨着,看样子是在此等候多时了。
“怎么说的好像我故意晚到的一样。”
我走到对侧的旋转椅旁,将背包置于地板上后,懒洋洋的坐了下去。
“有何贵干?”
我一边从包里取出作业,一边朝着身为篮球社团副团长的冯芝抛出疑问。
虽然相关的答案已是昭然若揭,可身为这间教室的负责人,形式还是要走的。
“我今天还是没跟月秋学姐搭上话……”
他如往常般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说着。
在球场上肆意的挥洒汗水,满腔热血的阳光少年每每遇到有关大他一年的耿月秋时,不是害羞的开不了口,就是因各式各样的理由错过开口的时机。
如果有人在这时不识趣的提出“换个女生追”之类的闲话,他就提起那段被耿秋月激励的往事,虽然感人,但在听了不下十遍后,我只感觉这个故事又臭又长。
“习惯了。”
我一边思考着书本上的题目,一边云淡风轻的吐槽着。
“习惯什么了?你该习惯的是我追到月秋学姐后变得闪闪发光~”
被精准踩到雷区的冯芝不服气的叫嚣着,将虚无缥缈的幻想制成脆弱的外壳。
“嗯,我很期待那一天。”
我核对着被带入到公式中的数字,在闲暇之余,敷衍的回应着。
“还有别的事吗?”
已然被揉进日常中的学姐环节草草结束后,气氛瞬间清冷了许多,于是我停下手中的圆珠笔,转而提出新的话题。
“……楚浔枭最近老实不少。”
冯芝相当反常的停顿了几秒,身为运动神经出众的话痨,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作答。
那么,答案显然易见。
“他来找你了。”
我一边笃定的说着,一边继续做着课本上的题目。
“……嗯。”
身为品行端正的高中生,冯芝自然是知道卑鄙的问法是见不得光的手段,所以他不自然的观察着周围,支支吾吾的应下来。
“但他不是来找我……”
他压低了分贝,不情愿的将视线重新聚焦到我身上。
“找我做什么?”
我再一次停笔,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虽然有所预料,但一想到楚浔枭用那张写满傲慢的脸庞做出求人的表情,如此诙谐的画面很难不让人发自内心的扬起嘴角。
“……他在旧宿舍看到怪物了。”
“怕不是平日里作恶多端,遭报应了。”
我一边打趣着,一边在社团日志上做起笔录。
“明天让他亲自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真的要接吗?”
话音刚落,冯芝却犹犹豫豫的开了口,简短的几个字眼里充斥着困惑与些许担忧。
“现在给意见就有点晚了。”
我轻轻的点了点日志上新增的那段文字,随即耸了耸肩膀,饶有兴致的打趣着。
“况且,他的请求也符合本社团的规矩。”
我合上社团日志,在冯芝忧心忡忡的注视下,将桌子上的作业一股脑的塞到书包里。
“……被需要的正义吗?”
他长舒一口气,轻声的呢喃着。
“对喽。”
我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将这间教室的钥匙摆到冯芝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还要去篮球社团吧?帮我把钥匙还了。”
“这么早就回去?”
他望着面前的钥匙,相当诧异的发问。
“楚浔枭今天不是没来吗?”
我走向门口,不紧不慢的做出回答。
“不画狐狸了?”
“是狐仙。”
我一边纠正着冯芝的口误,一边转动门把手。
“所以,今天不画了?”
他挑起眉毛,颇为好奇的追问着。
“什么时候得的健忘症?”
我拉开实木制成的教室门,随后对投来不解的目光的冯芝予以嘲弄。
“我要告你诽谤了。”
他朝我翻了个白眼,平和的语气中夹杂了几分无奈。
“十七岁生日梦到自己从小喜欢的狐狸这种比梦话还扯的事,鬼才信。”
“是狐仙。”
我再一次纠正冯芝的口误,随即朝他挥了挥手。
“你的记性没衰退真是太好了,明天见。”
我朝着走廊迈出左腿,橡胶底的运动鞋凌驾于银灰色的瓷砖上方,伴随着冯芝鄙夷的目光与暖黄色的夕阳,喧闹的校园广场与踏上回家之路的我渐行渐远。
清爽的秋风席卷着周遭的街道,迫使火红色的落叶不情愿的打落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之上,外加上匆匆茫茫的行人,便组成了这个季节特有的美景。
我沿着拥挤的人行道,与喧嚣的噪音作伴,缓慢的前进着,试图成为一位格格不入的画中人。
虽然听上去有些无聊,但这的确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里的其中一个。
在消磨了不少的时间后,无所事事的我心满意足的回到家中。
准确的说,是自己的住所。
“我回来了。”
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后,我习惯性的吆喝着,即便家里的寂静一如既往。
父亲上周在家歇了两天后就出了远门,母亲则忙于学术,常年住在实验室。
然而两个人却时不时煲起电话粥,现实中的距离似乎并不影响彼此的感情,不禁让我感叹爱的力量。
在照例吐槽了自己的奇葩家长后,我将书包丢到沙发上,随后来到厨房,一边在蓄水池清洗着手上的细菌,一边构思着自己的晚餐。
既然今晚的用餐人数依然只有自己一个人,那就做点能填饱肚子的即可。
我拧紧水龙头,随后从冰箱里取出上周末购买的食材,糊弄掉今天的晚餐。
由老师布置的作业早已完成,因此在处理掉沾满油渍的餐具后,余下的只有大把空闲的时间。
再次确认了手头上没有琐事后,我将背包置于玄关处的鞋柜上,随后步行至卫生间,着手于睡前的洗漱。
所以当夜幕悄然降临之时,我才得以躺在宽敞的双人床上,即刻进入梦乡。
由青色的瓦片与淡黄色的砖块所搭建的小房子一如既往的浮现在眼前,朱红色的木门似乎一直是敞开的,从不为屋内的仙客做遮掩。
“你又来了。”
就在左腿即将迈过看上去很是坚固的门槛时,熟睡于卧榻上的狐仙一反常态,早早的醒来。
“因为你今天很臭。”
或许是挂在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还未等我开口,她便懒洋洋的给出答案。
“我每天都洗澡。”
我举起左臂,并拢五指,极为坦诚的辩解着。
“不是那种臭……”
她不情愿的坐了起来,轻轻的揉着睡的惺忪的眼睛。
雪白的长发打落在水墨色的长袍上,位于额头上方的耳朵在软趴趴的晃了两下后,缓缓升起。
她伸直手臂,白皙的肌肤随着宽松的袖子自然的下落而逐渐显露。
“……你在哪儿碰到的鬼?”
在伸了个懒腰后,她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询问着。
“鬼?”
如此奇葩的问题不由得令我愣了一下,在脑海中回顾了与往日相差无几的一天后,肯定的做答。
“没遇到过。”
“看来它们学聪明了,会藏了。”
她饶有兴致的盘起双腿,用掌心拄着光滑的下颚,娇艳的脸庞上浮现了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那我需要做什么?”
虽然我对灵异事件一直保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狐仙那副确有其事的模样着实令我感到些许担忧。
“你?”
她用纤细的手指搓了搓下颚,满不在乎的回复着。
“到时候老娘送他们上西天,不需要你做什么。”
她自信满满的说着,字里行间充斥着傲慢与不屑。
“……好的。”
尽管我心中还有不少的疑问,比如我要怎么发现鬼,她要如何处理鬼等等,但在看到她得意洋洋的笑容后,我便将这些问题抛到脑后,转而在脑海中悄悄的记下她这一刻的模样。
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鬼……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