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wenads 更新时间:2022/2/13 5:05:02 字数:5519

天还未亮,王成志已经起床穿衣。他迅速的弹起身,冲了一杯红茶,在冬季的寒日里好暖暖自己的胃。凌晨的地平线里,远处的天际露出一片鱼肚白。

在半个小时里天就会亮。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好使自己清醒下来。扭开水龙头,水花了将近20秒才流了出来,老旧的水管系统一直无人维修,甚至这栋楼连业主立案法团也没有。

梳洗完后,他从楼梯向下走去。日久失修的楼梯里,墙壁发黑,上面几块墙灰掉了在地上,露出里面灰色的墙体。角落里一只干瘦的猫此时正眨着漆黑的眼瞳看向他,像是由地狱远道而来的人一样。当然猫不可能有恶意,有恶意的只能是人本身。

王成志把头里在自己的大衣里。这件大衣是他从二手市场买回来的,是一件过去的旧军装。他所住的O市是钟国最南边的城市之一,和月南国过去由于边界争议偶有战争。很多军人战死后,东西被卖,而这件军装也是其中之一。王成志拾级而下,到地下的大堂时,一个也穿着旧军装的老人这时手执一个玻璃瓶,脸红通通的瞧着王成志。

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王成志只想加速离去。老人仍然在后面盯着他,这使他有点不舒服。王成志到了大街上时,天变得亮了,人行道上面三三两两出现了行人。他们多半神色匆匆,估计是要到O市市南的丹朝山铜矿去挖铜吧。

他上车后很快就驶上O市北面的聚心小厨去工作。老远他就看到老板李天鸣在门口讲着电话。李天鸣已经快40岁了,除了餐厅以外,他最大的兴趣就是赌。他的心愿是赚够钱以后把厨餐卖了,离开这里,把钱用来买基金然后退休,再包养一,二个女人。王成志有时听到后会笑他:

“你肯定不够力,一两个就够,肯定是不行了”

“臭小子,再多口就把你打到由行变不行”

虽然好赌,但是李天鸣从不拖欠工资,这是他作为老板最大的优点。王成志觉得反正要工作,老板不拖工资最好,况且虽然工资微薄,但是肯收留他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这时门外聚集了好几个流浪汉。他们一个个眼神空洞,都在瞧着王成志。其中一个男人的手不停的抖,大概是发酒瘾吧。王成志虽然想给他酒,但他旋即想到刚才楼梯口那个老人的事。取而代之,他向男人递给一支烟。男人接过以后,低声说了声谢谢,消失在街角的一头。走的时候手仍在抖,脚步倒是很直。

天气仍旧灰蒙蒙的,灰尘到处飞扬。直到正午,来的客人不多不少。中午的时候旁壁商业街的人开始来吃饭,虽然说是商业街,但根本没有象样的商店,除了几间全国营业的药店,书店和大型连锁餐厅外,都是地摊卖杂物居多。究其原因,本地的居民根本没有钱买新的东西和用品。没有消费能力的地方,自然也没有象样的店铺。

中午正在擦桌面的时候,李天鸣突然从厨房后面走出来,跟王成志说傍晚有人订桌。王成志一听皱了皱眉,跟李天鸣说:

“不是吧。你认真的吗?”

“我像是在说笑吗?”

王成志不说话了,一下子把手里的抹布掟到桌面上,向外走去。李天鸣马上叫住他:

“你又干甚么吗?傍晚不会搞太久的,就帮个忙吧!”

“帮忙?你想死吗?你打算搞到几点?”

“不晚,就九点。”

“九点还叫不晚?你疯了!就快鬼节,警方说八点后就要收档停业。我不干。”

“喂我表弟要结婚了,开心一次也不行?”

“你没看到新闻几日前有一对男女被吃了半边身体了?别搞我,八点正一到我必定走人。”

“喂!”

“没情说!”

“那你就不用跟我预支工资付房租了。”

王成志真想一拳打在他的鼻上。他紧握着拳头,李天鸣看到了,但只是温言说:

“别小器啦。我几时有待薄你?”

王成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晚上更寒冷了,像是雪快要飞舞降下似的。小厨外的灯微微闪着黄色的暖光。王成志多喝了几口后,心情开始放松起来。他的双脚搭在塑料座椅上,眼看李天鸣的表弟快要结婚了,这种快乐的情绪多少感染了王成志。

他看着桌上的几个人,李天鸣的表弟陈世荣和几个朋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这时王成志看到远处有一个警察正在走来,他马上向几个人打眼色。他们看到警察走来,马上迅速的起身离桌就向后巷跑走。

王成志没有动,看了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八点了。

“还不关门?”警察站在路边的行人道上大声喝令王成志。王成志只得赔笑,把东西迅速收拾好,这时李天鸣已不见人影,估计应该是去找女人去了。王成志收拾好东西后,看了看电视上的报道,屏幕右上角一个小正方形的黄色标志,说明O市已经进入二级黄色警报。

还有13日,就会正式进入到鬼节的盛期。届时全城人没有必要都绝不会外出,所有政府设施均会于下午四点以前关闭。所有学校将不会上课,直到鬼节于10日后过去。

王成志点了口烟,在警察的监视下把门锁上。他把头包在自己的大衣之中,开始沿街走起来。不快一点的话,估计就要错过最后一班电车了。天空在灯光的反射下显得阴阴沉沉的,似乎快要再次下雪了。

路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停向的士司机搭话,王成志清楚,这些女人应该是染上了毒瘾,必须出透过出卖身体来赚钱,那怕只是区区的四十块。他自己无意批评这些女人,毕竟O市本身就是脏乱,混乱和罪恶的集合体,有这种事并不出奇。

他走到车站后沿着楼梯下行,墙上的外皮也已剥落了好几大块,露出灰色的里层。王成志向检票员交出纸质发票后赶过闸口,只见检票员神色漠然的剪掉票口,王成志接过票尾后进到电车里面。电车的车灯时停时亮,他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很冷。车厢上除了几个老人外,几乎不见年青人的影子。像他这样27岁仍然留在O市的人,只能说是无可奈何。但凡有能力的年青人,几乎都到了其他城市去生活,除了走投无路的罪犯和挖矿的工人外人,在王成志看来O市根本就不是任何正常人应该居住的地方。

O市在过去的15年连续荣获全国最佳犯罪城市,抢劫,杀人率居高不下。各式各样的人聚集于此,有的人是避债,有的是走投无路来找工作,但是更多更多的,则是在等死。

他佛彷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具在乱石中干枯的骸骨。王成志愈想愈感到冷了,于是擦着手,尝试使自己暖和起来。没有人。

列车像一副棺材缓缓开动时,他这才从泛黑的车窗里看到几条座位以外的陈师奶和她的女儿。两人也穿得厚厚的,应该也是在回家的路上。

陈师奶的女儿叫甚么名字,他至今仍不知道。他在这里住了2-3年有多,但是对于自己单位以外的事既不想知,也不想理,因为光是要处理好自己的生活和赚钱已经够他焦头烂额的了。但是她们似乎有点钱,至少衣着看上去并不破烂。如果有钱,为甚么要留在这里?王成志想不通。

他从反光的玻璃车窗里尽情的偷望着陈师奶的女儿。她的皮肤很嫰白,穿一件黑色长外套,头上别一个浅蓝色的花形发夹。双眼又大又明亮,黑色的瞳仁像水一样不时随着话语内容流动着。

她双手放在隆起的胸口上,正在和陈师奶说着些甚么。王成志不禁开始想象里面的丰满柔软。自己是个27岁的正常健康男性,会有这种想法也完全不奇怪吧?对方正是妙龄的女孩,而且还是个大学生。

这时她突然也从车窗的反光看到了王成志在瞧着她。王成志马上别开视线,掏出一本书来装模作样的看着。书是王大波写的白银时代,他有时无聊就会翻上几页。书是从旧摊挡买的, 3块钱一本,虽然缺了几页,但是勉强能看。看书似乎是他枯燥生活里的少数调剂。至少书很便宜。

但王成志完全无法集中,仍然死心不息的继续大胆偷看对方。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但是完全没有理会。王成志看的不是是书,而是书里面的人。

隐约的他希望这架列车永远都不会停下来。如果列车准时回到家,如果那里仍然能被叫作家的话,他就要睡觉,然后又要起身,然后不停的重复这个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的日常。他感觉她就好像是自己对面家阳台上,迎着阳光开放的一朵兰花,正好长了在他204号室的旁边。

睡意渐渐袭来。此时他的双眼只想要合上。在他的想象中,这朵兰花快要消失了,消失在月光之中。他一次又一次勉力的想要支撑起自己的眼皮,但又缓缓合上。

好累,好想休息。好想一睡不起。他摇摇欲坠。这时,他看到车厢地板上,自己的旧nike波鞋底下流出一滩通红的血。

是自己受伤了吗?

血在地上像是红色的酒洒了一地似的呈现出朱红色。在列车车厢灰白色的灯下面,显得有点暗。王成志以为自己是太累了,连眼睛也累坏了。他揉了揉眼,很想合上眼沉沉睡去,忘记这件事。

但他这时再看了自己脚底下的血渍一眼。血的量愈来愈多,竟慢慢的从他的脚底向四处散开。一个颈上载着围巾手提着黑色公文包的男人突然从他车厢右手边出现,嘴里不知在叫着甚么,然后又向他左手边的卡厢跑去。

王成志本能地想开口和他说些甚么,但是他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也不知要说些甚么好。他向车厢对面的陈师奶和她女儿看去,只见陈师奶慌张得很,一只手死抓着女儿的臂不放,而她女儿则警剔的左右看着。即使惊慌的时候也很美,他想。

但在这时列车突然的急煞车却把他从半睡半醒的状态底下,彻底的惊醒过来。他整个人随着列车的停止向右边倒,他用手握着身旁半生锈的铁扶手,只见外面似乎有无数的黑影掠过。

列车即将停下之际,从左手边的车厢传来了惨叫声。王成志这时才彻底的从睡意中醒过来。他马上站起身来,这时陈师奶的女儿瞧了他一眼。王成志马上审视列车,看到座椅底下有几把刀。地铁上有刀,这是南山市的特色景像,曾经在钟国的电视报导上出现过。要说为甚么的话,这是因为O市是地球上最受鬼侵袭的地方之一。

王成志马上从座椅底下抽出刀来。刀应该是用狗血开过光的,王成志在几年前在警局上训练营时只接受过最基本的刀法训练,已经把对抗鬼时能派上用场的几下简单刀法忘记了,而缺钱的O市政府基本上也只能为市民提供最基本的,只有两至三课的武器训练,谁遇到鬼就是谁倒霉,生死各安天命。一个男人也走过来拿刀,王成志向他递去另一把刀,马上用力的用刀柄敲打着窗破璃。

这时一个头戴黄色鸭嘴帽的小孩从左手边的车厢跑了过来,但走不到两三步,整个人就仆倒在地上。小孩身后拖着一条暗红色长长的血痕,只见他的小腿上面被撕开了一大道口子。

陈师奶看到后双手掩着嘴,尖声叫了起来。王成志虽然很同情这个小男孩,但他必须争分夺秒的尽力去打穿破璃离开车厢。

一只女鬼从车厢左手边的门向这边走来,因为身上的衣服经过年月的摧残已经很破烂,因此也无从估计生前是何人。女鬼的嘴角流血,手里握着一支长发针,后面隐约可见到在地上喘息的男人,估计是没救了。

女孩非常大胆,在女鬼要扑上去杀死小男孩的一刻冲上前去拉走小男孩。小男孩失血过多已经完全昏了过去,王成志向身边的男人点了点头,示意要他继续破窗,自己则拿刀去准备抵抗女鬼。

从列车后面,更多的鬼出现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几十年前的旧款式,大多已经破烂得难以入目。有些女鬼甚至坦胸露背,王成志虽然害怕得双手在发抖,心里面仍然是可怜这些连死后也不得体面的鬼。

他挡在众人面前,也不是为了要出风头,只是本能地站了在前头。他很慌,车厢里的刀也只是让搭客遇到恶鬼时应急用。一只穿着粗布衣的男鬼向王成志扑过来,王成志不假思索的向他双手一刀斩去。

他虽然斩中鬼的双手,但是刀只微微斩进鬼枯萎的身体一点点。这些死去的鬼不但用现代的枪械打不死,而且即使用狗血开光过的刀也只能勉强抵挡一下,部分的身体硬得有如石头一样。鬼势头不止,继续往前扑,王成志在混乱中一脚将鬼踼开。

这时列车已经完全静止下来。后面的车窗突然被打破,一只长发女鬼的半个头伸进了车厢内。陈师奶尖声大叫,倒是她女儿却很镇静,从车厢的座椅低下又抽出一把刀,站了在母亲身前。

左边车厢的鬼继续向王成志涌来。他一边后退一边挥刀,又用脚踼开前头的鬼控制距离。

恶鬼们似乎有点害怕开过光的刀,不然王成志众应该早已被鬼吃得只剩骨头了。

“快点把窗打爆!”王成志转过头去大叫着。

“正在打,快了!”男人拼命的在破窗。他用刀柄不断的击打着车窗。这时一只身材粗壮,穿着军装的鬼趁王成志不为意,从左边伸手来袭击他。他虽然一刀将鬼的手指斩落几只,但是鬼块头很大,直接将他撞倒在车厢地板上。

“啊啊啊!”陈师奶大叫。“让我先走呀,我有糖尿病高血压!”她一边叫,一边向后边退,她女儿却一手拉着她,不让她先走。

“走你妈走!”王成志本来因为昨晚的事有点生气就大叫着。他用刀往鬼的身上一刀插去,鲜红带紫的血从鬼的胸口冒出,把王成志的衣服弄得一片发紫。鬼露出一排黑森森的牙齿,嘴角不停流出口水。这时陈师奶的女儿冲过来一脚踼在鬼的身上,但是鬼很强壮,一个女孩一脚踼去,鬼完全不动半点。

女孩又用刀往鬼的后脑斩去,鬼这才倒了在王成志身上。王成志伸手去推开鬼,又有几只鬼从左边的车厢过来了。王成志心知不妙,右手边也隐约听到传来惨叫的声音。

“行了行了!”这时尽全力破窗的男人已经把窗口打破了一个大口子,陈师奶欢呼出声。

陈师奶首先从窗跳去,可是她又胖又重,靠的是男人推她出车窗外。王成志不断的出脚挥刀踼开涌过来的鬼,这时陈师奶的女儿却没有紧随着陈师奶跳出车窗外,而是走过来王成志的后面跟他说:

“快点走吧!”

“你先走!别啰唆! ”

“那我先走了。”

男人这时见两人没有立即离开,向王成志看了一眼,先自跳出车窗外。外面只有几盏紧急的备用灯在闪着红光。王成志又向她大叫要她走。她向他点了点头,正想向车窗外跳出去的时候,她的裙子却被玻璃的碎片勾住了。她尖叫一声,这时鬼再次迫近,王成志继续左右开弓挥劈手里的刀同时后退。

她拾起一块玻璃把自己的裙子直接撕下一大片,这时跃下车厢。王成志也马上向后走也想从车窗逃走,但就在他踏上座椅准备跳窗的瞬间,背上一阵剧痛,他才刚转过身去,鬼就在他背上撕了一道大口子。他强忍住剧痛继续想跳窗,但一边左脚已经被抓住。

“完了!”他心里面突然浮现这个想法。

自己到底是为甚么要这样做,为甚么即将要死在这里,他也不明白。很多人是在不明不白中过一生的,只是他感到非常茫然。一种既非愤怒,也很平静的感觉传来。自己这就要解脱了么?

王成志似乎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姨妈。姨妈苍白的脸容浮现,她是他小时候惟一的亲人,也是他惟一记得的少数回忆之一。左边的腿又传来一阵痛楚,他一看,左腿上一片肌肉直接被撕下来了。他用尽气力抓住车窗边的破璃,手流血不止。

他坠入一片昏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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