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观香
闭目在香火烘托的殿堂,烟气萦绕鼻尖,缓缓睁开眼,香雾变幻成白衣与苍狗,径自散去。
游若依听父亲说是在受箓,身消后会入主正西方的一颗星辰。她不说话,只是紧攥着他的蓝袍。
她不知道那些繁复的科仪意欲何为,也不懂念的什么经,亦没对自己为什么要旁观这个肃穆的仪式疑惑。
“小姑娘,觉得无聊吧?”
她的注意力都在边上两排彩绘泥塑上“嗯,长的挺审美疲劳的。”
她暮然回首,看到的一个穿红色法衣的老道,衣服图案挺花哨的:“额…啊对对对。”
“我也这么觉得。”老道笑了,两个酒窝像两包子褶,他身上的有一股馥郁的味道,或许是被香熏陶入味罢。
“天尊是存在的吗?”游若依这年十五,她昂起头,半眯眼,抛出这个问题。
“相信就是存在,球鞋的文化存在吗?消费品都可以抄出文化,那不就是拜物吗?”老道不愧是混宗教的嘴皮子还是蛮溜的。
他摆的一脸和蔼,伸出手想揉揉游若依的脑袋,她偏头躲开。
她的脸始终僵着,对世界的态度和看炒冷饭的小品一样,她一袭素衣白裳,似白鹤。
“见谅,灵衍道长别介意,这孩子就这脾气。”她的父亲看向老道,代她作揖致歉。
“不需要抱歉,我说的没错!”她的眼里含蓄天潢贵胄的傲气。
“呵呵…不打紧的,不打紧。小家伙啊,看看墙外面的世界吗?”灵衍挥挥袖子,示意她父亲退避。
“墙?”这个疑问来自游若依也来自她的父亲。
“等你了无牵挂时便来找我。”灵衍没有回应在手里她塞了个布袋,负手离去。
“唉,说清楚啊…”她小跑几步,忽感脑筋一阵阵颤抖 ,晃神的功夫已经看不到人了。
数月后,阴天,医院里。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显了颓势,方才将浓厚的云拉开个口子。
病床边,游若依看着父亲抽噎,而他慢慢挤出微笑,颤颤巍巍抬起手,给她扯了一个笑容,他的气息像是迎风高举的烛火。
“若依,还记得我的梦想吗?”他的声带艰难地一字一顿挤出这段话。
“记得,让理想具现,让废土之上盛开迦南的花海!”他苦苦支撑的眼皮落下。
“ 想我就看看星星。”她父亲抛下这句就入青华长乐界了,游若依知道在他受箓时癌症全身扩散有多半年了,这那之前他是不相信什么天上做官的。
三年后,鹰昙市。
“啊…吾之扈从,神说要有光!”智能窗帘打开。
清晨,柔和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透入室内,照射在打蜡的胡桃木地板上。游若依拉开百叶窗 ,伸了个懒腰,拥抱浮游的尘埃。
本想随便吃几口早饭,在橱柜里偶然翻到了那个布袋,她倒出干瘪的粟种婆娑良久。
确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人了。
说走就走,背起行囊出门…新世界我来了,话说您没入灭吧?她顺手从玄关边,鞋柜上的花瓶拿了支雏菊。
她父亲也算是地方名列前茅的富商,留下的财产她基本用在善事上。剩下的钱够当一辈子“社会废人”,好像没有什么可追求了。
“希望那个老牛鼻子说的什么【墙外的世界】真的存在。”她不知道何时突然觉得:“没有点玄乎的东西多无聊。”
街上熙熙攘攘,她驱车融入车水马龙。幕墙上挂着的霓虹灯大概还未凉,路边的合欢树花绒挂着白露。
她把车停在路边寻记忆去那座殿堂。
游若依把雏菊放在停路边的自行车的筐里,亲自给写了段词摆在旁边【只要不失去你的崇高,世界都会向你敞开。】至于为什么是这段…自然是因为她是个原…
雏菊象征纯洁也用于占卜爱情 ,和祭奠亡者绑定的菊花有所不同。
她兜兜转转还是找到了那间宫殿,有件事让人诧异门口居然没有买票,游客也稀稀拉拉的,虽然这不是什么旅游旺季黄金周之类的。
轻叩授箓苑的门,无人值勤,她兀自推开门。
尚未迈过门槛,悬空的脚急急顿住,像错把菜里的老姜当作土豆般戛然而止。
形如利剑的鱼群泛着亮堂堂的银光,斜射向东方浅薄的鱼肚白陀着的一抹初升的咸鸭蛋红的朝阳。
耳畔鲸鸣回响似古老的长谣,朝光下粼粼的蔚蓝海面偶尔几只鸥鹭叼鱼腾翼,离水临云。
真看到这反常识的一幕,难免有三观被泥头车创了,然后碾过去的情绪。
短暂的错愕后,踏入殿中。模糊的人影肩披流动虹霓的衣衫,骑风雷幻化的马,擦身而过。
青年隐藏在阴影中眼睁睁看她进去,喃喃自语:“又多了一个秉起烛火的游人,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