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判断…这么说呢。”
透过秘术的蛊虫接收指示,虫师向一旁的同伴耸耸肩,示意他可以行动。
“久等了啊各位…欢迎来到焚化炉。”
白袍的精灵术师看似随意地甩出大把晶石,构成精妙的法阵,在战场中心刮起一阵骇人的烈焰漩涡,将数名黑衣人卷入其中。
“呜…这威力!”
与受害者相同数目的辉光几乎在同一时刻亮起,连成一道柔和的光壁,勉强阻挡住高温。
“快————?!”
连完整的指示都未能发出,领头的黑衣人陷入骤然升起的爆炎中,顷刻间便化作灰烬。
“Arrrrrrrrrrrrrrrrrr————!”
爆炎散去,炎魔(伊芙利特)于烈焰漩涡的收缩中降临于世。
它吞噬造就自己的所有一切,并拥抱己身,不顾一切地压缩,凝聚,在躯体深处形成深邃的黑炎,而后在咆哮中释放这炼狱之火。
极度膨胀的黑炎瞬间吞没了数人,将他们曾存于此的一切证明消灭。
“好烫?!好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找出术师!这种东西不可能长久!”
“那种事…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反复挥舞作为手足的火舌,炎之巨人欢喜地咆哮,如火山喷发般从口中喷出一团团熔岩,落入敌阵。
理所当然的,在肆虐的炎之化身前,黑衣人们当场溃散。
拦截这样的他们,并将之拖入死亡深渊的,是不曾出现在任何一人眼中的死神。
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潜入衣物当中,趁着敌人的注意完全落在战场中央带来直观恐惧的炎之巨人时,钻入他们的脑中。
————咚。
虫师击打着腰间的小鼓,呼唤自己异形的友人。
“嗯?呜……嘎。”
敌人一个又一个倒下,战场顿时为恐怖笼罩。
取而代之的是以骨髓与脑浆为食的成虫,接连撕裂宿主的胸膛,破体而出。
宿主的肉体早已遭到麻痹,因此唯有莫名动弹不得的恐惧直到死前最后一刻都折磨着他们,而不必迎接死亡的剧痛。
对于虫子来说,这是鳄鱼的眼泪。
“Arrrrrrrrrrrrrrr————!”
“?”
扭动着修长的身躯,多足的长虫甩开宿主的尸体,准备追击敌人,却感受到一股恐怖的高温正在逼近,因此停下。
“————!”
爆炎的冲击落下,温度瞬间攀升至光是呼吸就足以致死的高度。死尸自不必说,就连有鳞的长虫也遭到波及,就此消失。
待到余焰散尽,一个有如陨石坠落的熔岩大坑出现在世上。
“啧。”
防毒面罩下发出轻微的咂嘴声,虫师不快地看向一旁,却发现精灵术师正感动地为炎魔的活跃,丝毫没有操作自己召唤物的意向。
单纯为能够成就焚烧的艺术而喜悦,这个人仅此而已。
相对地,也完全没有将他人放在眼里就是了。想到这里,虫师不由得暗自咋舌。
“内讧……?”
“趁现在,上!”
敌人似乎将这误伤视作团队的破绽,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任谁都看得出来,作为战斗集团是三流。
“喂喂,那些家伙跑过来了哦?!”
“…知道。”
唯有这时才会在意周边的人,虫师暗自皱眉。他以巧妙的节奏轻轻拍鼓,命令长虫们回防,但似乎还是太晚。
见状,他稍微瞄了一眼精灵术师。
艺术家的专一使他拒绝发挥复数召唤的绝佳才能。
“看什么看,你上啊。”
尽管宽大的衣袍外绑着铭刻符文的护手护腿,却丝毫没有准备接近战的意思…爆炎的忠忠实奴隶,就是这么一回事。
虫师放弃本就微渺的期待,猛地拍鼓。
“呜哇好恶心。”
密密麻麻的黑虫从虫师的袖口、衣领处钻出,齐聚在他的双手,如军队般整列,以自身组成泛着漆黑光泽的甲胄。
“Arrrrrrrrrrrrr————!”
炎魔似乎厌倦了小打小闹。它再次抱紧自己的身躯,重复压缩与凝聚的过程,孕育深邃的黑炎。
与先前不同的是,它并非任由力量爆发,而是将立足的地面连带法阵一同焚毁,就此流入地下。
大地的崩坏只在顷刻间。
先前带给现场绝大压迫感的爆炎此时接连升起,由大,到小,像是地底的熔岩喷发般逐渐掀起整片战场。
然而无论大小,都是触之即死。
大半敌人连最后的哀嚎都未能发出便融入炎柱,圣光偶尔闪烁,但仅仅一瞬便消逝。
冲天的耀眼火烛,作为炎之巨人对世界最后的赠礼诞生于世,久久不灭。
虫师顶着强光扫视战场,还剩三人。
似乎是因为畏惧而慢了一步,也因此没有跟随大部队一同落得焚灭的下场。
“啊,啊啊……”
“该死,这种怪物……”
“……不死在这里回去也是…上!”
幸存者做出了至少也要同归于尽的判断。或许只是自暴自弃罢了。
他摆出架势,严阵以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处。
“…来了啊。”
察觉到某人正在逼近,从一开始就聆听着远方的虫师放下双手,让虫群回归体内。
作为战斗集团的确不堪…不过,他们本就是各自为战,只是恰好待在同一人的手下罢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战场上响起雄厚的战吼。
如野兽般疾驰,健壮的男性瞬间穿越废墟与熔岩的战场,毫不留情地挥动獠牙。
“————嘎?”
遭到扑杀的最后一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宽刃的魔剑便已经撕裂他的腰间,令上下分离。
在凄厉的哀嚎爆发之前,籍由隆起的大块肌肉驱动的钢铁之手扼住了上身的咽喉,以绝大的蛮力向他的同伴扔去。
位于中卫的第二人下意识接住飞来的事物,却因那份冲击力后退数米,险些冲入火烛之中。
“噫!”
他低下头确认,映入眼帘的扭曲之物却是同班惊恐的面孔。
同样的,他也想要哀嚎,宣泄这份恐惧。
但张开口的瞬间,空气并没能正常涌入,反倒是鲜血不住地涌上喉头。
魔剑贯穿了他们的胸口,喷洒出巨量红黑的血浆,完全浸染了狂战士近乎**的上半身。
他丝毫没有退却,而是重新向身体灌注力量,然后发力。
“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令常人退却的血腥在他眼中却是无上的享受。嗜血的狂战士沐浴敌人的鲜血,欢喜地低吼着。
爆发性的力量推动着因大失血而无力抵抗的敌人,就这么将他们送入地狱的火烛中,一眨眼便化为灰烬。
因异物突入而爆发的火烛甚至波及到了狂战士,但他丝毫不在乎。
抽出沐浴烈火的魔剑,身披魔焰,犹如地狱恶魔的狂战士缓缓转身,盯上最后的敌人。
“啊…啊啊……”
目睹敌人的恐慌,他咧嘴一笑。
浑身的肌肉隆起,他高举魔剑。
剑身上奥妙的符文逐一亮起,贪婪地吞噬起大气中的魔力,连狂战士身上附着的火焰与身后的火烛都受到牵引,吸收。
作为最后的垂死挣扎,恐慌中的敌人不顾一切地抬起手,汇聚光辉。
“喂!等等,活口————”
由上至下,一刀两断。
光芒刹那间泯灭,剑身中喷涌而出漆黑浪潮席卷大地。
“唔————!”
浪潮消去,紧接着的剧烈爆炸掀飞魔剑所指的一切,余波甚至将虫师与精灵术师卷入其中。
敌人消灭、曾为市区的战场如今完全沦为废墟,弥漫着滚滚烟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够不够!还不够畅快啊!!”
裸露出上身精壮肌肉的红发男子————狂战士不羁地笑着,胡乱地用魔剑砸着大地,将过剩的精力统统发泄在脚边。
“你这混账…死人很难拷问的啊。”
烟雾散去,全身的黑袍覆上漆黑虫群的虫师不悦地说道。他的身旁,被飞沙走石打得狼狈不堪的精灵术师一脸恼怒。
“总有一天要烧死你…给我记着,你这肌肉白痴!”
“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回头请你喝酒。”
“银之酿三瓶。”
“?!喂喂,你敲诈啊!”
唉…望着开始讨价还价的两人,虫师疲惫地耸下肩,重重地敲起腰鼓。
轻微的地震过后,无脸的巨型蠕虫轰然现身,狰狞的血口喷洒出无数泥土。
“吃吧。”
轻轻抚摸蠕虫的纤毛,虫师说道。
土石再度被掘起,蠕虫消失在地底。片刻后,战场上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陷入地面,落入蠕虫腹中。
“话说,”精灵术师突然想起似的一拍手,“丫头呢?”
“额,你说她啊……”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啊,来了,你自己看吧。”
银光闪烁。
无数的事物从那个方向倾泻而来。
房屋的废墟、树木的残骸、以及人的惨不忍睹的碎块。
在仿佛拥有实体的银色辉芒的冲击下,凄惨的浪潮流入这片战场,又随着某人的狂笑爆裂,纷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银光大放。
残垣断壁瞬间崩溃为粉尘,猛地向外扩散,引发一连串的破灭,将无数事物————无论轻重、强弱、价值之多寡————平等地毁灭。
先前狂战士引发的爆炸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狂暴的粉尘在彼此压迫中再度爆发,剧烈的冲击甚至穿越战场,撼动三人的身体。
“开什么玩笑…停下,停下!我命令你!”
有如世界末日的景象中,出现一名男子。
绣有金线的华美白袍,此时已染上尘土;从来只坐过棉花般柔软座椅的身体,如今却倒在肮脏的地上;沉着而威严的面孔,此刻如同面对恶魔般完全扭曲。
庇护他的光辉在刚才的一连串破坏中彻底消逝,而死亡的威胁仍在逼近。
那是位怪异的少女,散发着扭曲的存在感。
一尘不染的银发在日耀下呈现出美丽的光泽,纤细而丰满的身躯如同女神,足以让艺术家俯首膜拜。
这样神圣的她走在污秽的战场上,并且是作为破灭与杀戮的元凶。
有什么破碎了,在她的手中。
是脏器?是肠道?是残肢断臂?又或者说是人的头颅?
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的称呼。
从少女的手心中不断流淌而下的,粘稠的血腥的令人作呕的事物,如今只是一坨无生机的血肉罢了。
而少女捧起这样崩坏的肉体,陶醉地凝视着,而后蹂躏拧断撕扯碾杀崩碎压榨反复无尽直至彻底消灭。
完成这项作业,她如沉浸在爱恋中的少女般,羞涩地用那双手、那双满是血腥污浊至极的手,捂住脸庞,欣喜地笑了。
男人从始至终看着。
因死亡的美丽而屏息,也因死亡的压迫而恐惧,
身份高贵的男人以苍白的脸仰望她,小口小口,好似忘记了如何呼吸般急喘着。
他颤抖,而丝毫没有想要抑制。
是意识到了吗?
体面也会自尊也罢。
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在少女从一时的陶醉中回想起任务,以猩红的眼眸注视他,锁定他时,他还是更进一步地崩溃了。
徒劳地挥舞手脚,如翻到在地的畜牲般挣扎着后退,近乎自暴自弃地嘶吼。
“滚开,滚开,滚开啊!你这————”
血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纯洁的银芒。
连最后的谩骂都未能出口,爆风席卷整个战场,升起的蘑菇云直冲云霄。
遥遥观望直到血腥歌剧的落幕,精灵术师与狂战士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
“…连你也跟不上她?”
“搞不定啊。丫头动起手来我只会碍事。”
“这也算狂战士吗?不如把那把臭屁得要死的剑给丫头得了,保准比你使得好。”
“才不嘞,搭档在丫头手里活不过三秒。”
就在两人说着垃圾话的期间,虫师抚摸着蠕虫皮肤上凸显的一张张人脸,从死者的头脑中收集情报。
“啧。”
他微微咂嘴,随即收回手,看向二人。
“怎?出问题了?”
“这些人是教廷的,而且知道我们是谁。”
是吗?狂战士一脸无谓的表情歪了歪头,精灵术师则是摸着下巴回想贤者的指示。
“记得是要抢先把那个亚人转移来着?”
“计划变更,得委屈下那二位了…希望能骗得过去……”
语罢,虫师的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道绿色的身姿。他暗自在面罩下窃喜,清清喉咙,呼唤对方。
“喂,新人!”
“哈…累、累死了……咦?是在叫我吗?”
满身尘土的精灵撑着膝盖,粗重地喘着气。为了跟上银发的少女,她全身的魔力都注入双腿了。
听见呼喊,她荒忙站起身来,打量四周,同时整理仪容,体现出良好的教养。
“跟着丫头一起过去目标那边!我们负责灭敌人的口。”
“啊,是!……额,然后呢?”
“杀了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