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了这一切的楚初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踩住了高压水枪的输水管,蔓延过来的鲜血让他的靴子有些发滑,险些就此跌倒。
这是梦吗?
哪儿会有这种清晰度宛如HD蓝光重置版的梦啊,要是梦这梦也太高级了吧。
虽然知道了楚楹身为执行官的事实,但在内心深处,楚初还是把她当成了那个能和他一起互相吐槽的青梅竹马。
直到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将他的美好幻想彻彻底底地击垮,继而碾成一地粉碎的残渣。
如果只是简单的杀戮的话,楚初也不会惊愕到这种程度,但是对方凌厉的反击和残酷的手法,尤其是那种极其享受杀戮和血腥的神色,却让楚初感到了由衷的不寒而栗。
他看到面前少女的目光渐渐汇聚在了他的身上,明明是熟悉的面容,但对方的眼神却让楚初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疏离感。
……她,究竟是谁?
“阿……初?”
楚楹涣散的眼神在楚初的身上重新汇聚,似乎也注意到了楚初惊愕中夹杂着不可置信的复杂表情,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在漫长的沉默中,少女缓缓地低下头去,凝视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指,她似乎想要从口袋里拿出发箍,但却在伸进口袋的前一刻犹豫了起来。
在黄昏阴影的笼罩下,楚初看不清楚对方的神色,但却能明显地感受到对方颤抖着的手指和身体。
她怎么了?
是在害怕吗?
……楚大小姐,也会害怕?
楚初强压住内心不断翻滚的恶心感,向前踏了一步,想要上前询问楚楹是否还好。
但就是这一步,却让楚楹猛地后退了数米,还沾着血珠的猎刀也突然横亘在了二人之间。
“楚楹……楚楹?”
楚初想要再靠近些,并在楚楹的眼前挥了挥手,但就在那一刹那,猎刀的刀锋突然由下及上而来,掠过了楚初的袖管,在割破了化纤布料的同时也在楚初皮肤上切了个小口子,金属划过皮肤的尖锐痛感让他本能地缩回了手。
“嘶啊……你干什么!”
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楚初仍然记得那时楚楹看自己的眼神。
那种充满了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大卸八块的眼神,让楚初的身体脖颈上的寒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那一刻楚初甚至差点按耐不住怯意,想要立刻调头逃跑。幸好他及时地将这个念头扼杀在了萌芽之中,然后继续向楚楹的方向迈出了第二步。
这一次,楚楹的眼神里露出了不决和犹豫,不过她并没有挥刀,而是向后疾退了两步,拉开了与楚初的距离。
看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她当时到底在畏惧些什么?这是一个楚初并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必须要做。
于是他又向着楚楹迈出了第三步,而对方又退了两步。
于是他又迈出了第四步,楚楹又退了两步。
于是情况就变成了“楚初进一楚楹退二”之类颇有喜剧效果的镜头,就在两人之间距离越拉越大时,楚初那本就沾满了滑腻液体的靴子突然踩在了一滩更加粘稠的血污中。
猝不及防的他脚下一个踉跄,滑倒在浸了血水后更加光滑的地板上,本就搭在消防水枪的水阀上的手指突然受力,竟然把水枪的水阀给拧开了。
卧槽。
水管里已经充满了水,稍微一碰就能喷出足以将人冲倒在地的高压水柱,在水柱喷出前的最后一刻,楚初只能将水龙头猛地向上一扬,躲过了面前瞳孔微微竖起的楚楹,喷出的水龙全部倾泻在了天花板上,让本就脆弱的预制板被打出了一个大孔。
楚初连忙手忙脚乱地关上了水阀,但就在他扶着头艰难地爬起来时,却发现从消防水龙里喷出的水已经溅了楚楹一头一脸,混合着粘附在她身上的血污一起滴落而下,在已经不算洁白的布料上留下了一片淡红色的印痕。
结果是可以想象的,看见被淋了个落汤鸡的楚楹,楚初本能地想要道歉以免除被当场砍死的命运,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声来,面前的少女突然停下了后退的脚步,手中的猎刀坠落在地,在狭窄的走廊里响起了金属与大理石地面相撞时清脆的颤音。
……
我这是在哪里?
楚楹微微眯起了双眼,打量着周围的一片黑暗。
虽说这黑暗是如此的浓郁,但她却发现自己可以感受到在这黑暗之后的一切事物。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因为她清楚自己并非是用双眼在观察四周,而是用某种不受黑暗阻碍的东西。
……比如,灵魂?
楚楹的嘴角微微上扬,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脚下的触感表明自己并非踏在了坚实的泥土上,楚楹闭上了眼,却发现脚下满是层层叠叠的骨骸。
哟,场面还挺壮观的嘛。
毫无疑问,楚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感到好奇(毕竟现在地球上能让楚大小姐感到好奇的东西不多了),但她同时也很清楚真实世界里的那个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在刚才的那十几秒里,楚楹大杀四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只是在对自己作了个自我催眠而已。
当然,楚大小姐和催眠这两个字联系起来难免会让人想到某些少儿不宜的文艺作品;事实上这两个词联系起来真的挺少儿不宜的,只不过不是那种不宜而已。
按某个恋童癖者的看法,人性是由神性和**共同组成的,而如果用当下最流行的说法来说的话,神性和**其实也就是理性和本性,二者共同构成了一个人的根本意识。
而楚楹的心理催眠,其实也就是无限量的压制理性,让本性主宰自己的一切。
之前说过,身为执行官的楚楹经常要经历某些生死时刻,在某次濒临死亡时,她的意识突然被某种暴虐嗜血的情绪所主导,再度恢复意识时,她只察觉到自己的指尖捏着某人的眼球和一段视神经,而周围还侥幸活着的人都在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在察觉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之后,楚楹突然意识到这种突然而来的暴虐情绪并非毫无用处。
在适当的时候,她会通过催眠的方式主动压制住自己的理性,从而使这种暴虐情绪再度主导自己的意识;而当危险解除时,来自肾上腺素的信号就会再度唤醒她的理性,让它重新主导身体。
这种感觉很像驯养猛狮杀敌的士兵,时机一到就切断狮子的绳索,直到将敌人全部杀尽后再将吃饱喝足的狮子赶回囚笼。
不过正如驯狮者可能被狮子咬死一样,这种情绪也有失控的时候。
很不幸,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似乎这一次催眠就失控了。
如果说现在站在这片骨骸之海里的楚楹是她理性意识的集合体的话,那么现在主导她真实身体的……毫无疑问就是那个见谁杀谁的疯子。
只能希望现在的楚二初还没被我吓尿裤子吧。
虽然以他的能力,未必会被在催眠中已经疯魔化的自己砍死,不过想到之后耗时耗力的解释和安抚工作,楚楹还是不免感到有些悲伤。
还是快点从这里脱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