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本无声,凉风习习,泛泛浅波凫起。
少女的追述,便由此开始。
“我以前,一直都住在西伯利亚,从我记事起,就只有爸爸陪着我长大。他告诉我,我的妈妈是日本人,他们原本很相爱,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们被分开了。妈妈没有能力照顾我,所以我就一直待在爸爸的农场里。”
“家里的农场位置很偏僻,所以我小时候也找不到学校,只能由爸爸来教我。他很自豪地和我说过,他以前是一位美术老师,所以,除了识字算数以外,他经常教我画画。”
“哦?那可甚好,以后也请一定要教一教我和小樱子,她想学画好久啦,只可惜我教不了她这个,正好可以拜托小安娜。”
子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对狄安娜的称呼,虽然连狄安娜的原名都改掉了,但狄安娜看起来并不在意。
“当然可以,我也要想要向心姐姐请教东方诗歌。”
子心朝她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笑脸。
“爸爸以前就经常和我提起东方的诗歌,东方的诗歌和俄国的不一样,虽然没有普希金的壮阔豪迈,但是蕴藏在里面的细腻愁思,是西方人永远比不上的。听他说,妈妈以前就经常会创作东方的一种叫做‘绯句’的诗歌形式。”
子心听到“绯句”这两个字,便悄悄走到了樱子身后,做出把樱子推上前去的动作。
虽然樱子并不想让子心得逞,她为难地回头看了看,还是顺着腰上推来的力朝前走了两步。
“日本的诗歌的话,就交给我吧,虽然也没有多少研究……但是,我会努力和狄安娜一起进步的!”
最简单最真挚的语言往往才能感染最迟钝的人。
狄安娜的脸颊上泛起了一层红晕,她对着樱子深深地鞠了个躬。
樱子也很自然地回了她一躬。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哪里,我才是。”
抬起头来时,两张红扑扑的脸蛋,面面相觑,如同两小无猜初次品味情愫的小情人,慌张无助、羞中带喜。只有拿她们寻乐子的闲人逍遥无事,在一旁偷笑着。
“中国诗的学习也不能怠慢唷!小樱子,今天晚上为师差不多得要考你《离骚》啦。”
亏是子心的话打破了两人的僵局,樱子嘟着嘴向子心贩卖压力的行为表示不满,狄安娜也又继续说起了她的事情。
“虽然我热爱我的祖国,也眷恋抚养我成长的土地,但我还是一直对东方心有向往。后来,爸爸突发急性病去世了,我就离开了家,来到了日本,既是要寻找妈妈,也是想实现我一直以来的愿望,真正地体会一下东方的精神。虽然我一直也没有找到妈妈的线索,但是我却误打误撞闯进了这个庭园里,遇到了亲切的樱子小姐和子心姐姐。”
故事的最后,狄安娜还是不知不觉把敬语找了回来。
“对了,白日梦小姐是我在日本的时候认识的。每到我睡着的时候,她就在我的梦里教我日语,所以,我问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叫白日梦小姐。”
狄安娜一本正经地说道,看她的表情,她显然自己也相信这件事。
樱子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表示她消化了这些信息。
子心听到这样的话,终还是没能忍住,她总是要说些话逗逗呆呆的孩子的。
“说不定,其实小安娜才是白日梦小姐,现在,其实是白日梦小姐梦到自己变成了小安娜。”
庄周梦蝶的典故,稍加改动,对于狄安娜又是一次精神的冲击。
“好有道理!我难道真的是白日梦小姐吗?那这个白日梦小姐才是狄安娜吗?”
“好啦好啦,狄安娜如果是白日梦小姐,姐姐就是睡懒觉小姐!狄安娜,别听那个坏家伙乱说,不知不觉就会受她骗哦!”
樱子站到狄安娜和子心的中间,做出护着狄安娜的模样,戳穿了子心的坏心眼。
子心的兴致却一点没有减弱,她依然笑着,继续接着话茬。
“睡懒觉小姐睡觉的时候,怎么起早早小姐也在做梦呢?起早早小姐要快起床给睡懒觉小姐做好吃的早饭啦!快醒来快醒来!”
子心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走上前去,伸出手捏了捏她所说的“起早早小姐”软软烫烫的小脸。
起早早小姐露出幽怨的眼神,感慨自己到底不是睡懒觉小姐的对手,但可怜巴巴的样子只会让睡懒觉小姐越发得意,变本加厉。而一旁不知孰真孰假的两个白日梦小姐,正困陷于思考之中。
“嘛!总之,我现在觉得自己还是子心,我就把自己当成子心吧!”
最后,子心留下极其不负责任的一句话,满意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捏着樱子脸颊的手也收了回来。
正如庄周最后的想法一样,深思熟虑之后,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庄周,而子心也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子心。
狄安娜忽然间眼前一亮,这个答案出现在她心中的一刹那,她感到世界开阔了许多。
“对!我还是觉得我是狄安娜!”
樱子揉了揉脸,无奈地笑着说道:
“那,我也觉得我还是入月樱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