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周。
梨花宫覆灭的消息已传遍了苍州。
巫山蝶抱着腿,蜷缩在床边。
她身着一袭单衣,屋外一片昏暗,仅剩光芒的甚至不能照明屋内。
青丝散开,发簪被她随意丢在一旁,巫山蝶将脸埋进腿间,身后几束黑发滑落下,盖在身侧。
寝衣被染成深色,纹了一对戏水鸳鸯,红花绿藕。
屋内寂静无声。
巫山蝶坐在那也不动,只剩胸口的微微起伏,才证明她还活着。
良久,传出轻轻啜泣。
屋外雷声低鸣。
屋内蜷曲的人,身形稍僵。
睫梢轻颤,她抬起脸,泪珠还挂在眼角,颊边带了两条泪痕,双眼红红的,望向窗外。
天空黑压压积成一片,抵的整座城都黯淡起来,仿若一幅黑白色的油墨画。
要落雨了。
冬日的雷雨并不常见,但总归还是会发生,巫山蝶躲在床角,双眸死死盯着窗外。
天外闪过一道雷光。
霎时将屋内照的通明,映的巫山蝶满脸惨白。
她尽力向后缩去,可她本就躲在墙角,哪还有退路。
她抱着微抖的身子,双手攥的发白,贝齿紧紧咬住下唇。
空气凝涩为实体,呼吸也带上了困难,无形的重压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又一声重重雷响。
巫山蝶仿若溺水的稚童一般,无助挣扎。
两眼发昏,眼皮沉重,让她睁不开眼。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要死了,她艰难的垂出手,嘴里发出无助的求助。
“救我。”
一只手却拉住了她。
身边如山般的压力瞬息退去,耳旁鸟雀低鸣,林中还能闻见花香。
她睁开眼,就见到了那个苦苦思念的人。
鼻尖一酸,话语轻颤。
“娘?”
女人合了书,眉眼尽是温柔。
“奻奻又做了噩梦?”
巫山蝶摇摇头,抱住女人,深吸一口。
是娘的香味。
倘若是梦,巫山蝶也不愿醒来。
女人不由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乖。”
她正想起身,就听见女孩可怜巴巴的语气。
“再陪我一会好吗?”
她轻轻的笑了一声,轻拍她的脑袋,“明明都要当父亲的人,还是那么孩儿气。”
孩子?
巫山蝶脑内嗡了一下,抬了身子,恰好与那人对上视线。
时紫涵坐在女人的另一侧,一手捂着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在娘面前相公一向如此,您也别说她了。”
她轻抚微突的肚子,说完便望了过来,眼底满是情意。
巫山蝶张了张嘴,还未说些什么,两人却脸色剧变,一同下了摇椅。
两人步履飘忽,只是一眨眼,就走出数步路程,巫山蝶跳下椅子,连想追上她。
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出,狠狠抓住她的后颈,将她提了出梦境。
“小蝶,小蝶。”
梦境与现实重叠在一块,巫山蝶一时竟分不清,迷茫的喊了句,“紫涵?”
那人又拍了拍她的脸蛋,“醒醒,醒醒。”
巫山蝶这才认出是柏婵,脸上瞬间冷了下去,她拍拍发胀的脑袋,坐起身来。
雷雨已经停了,拌雨水的空气混杂着香气散在屋中。
柏婵神色慌张,反复确认巫山蝶真的已经清醒过来,才松了口气,可想起还未清干屋中的痕迹,不由又紧张起来。
她稍移身子,想挡住背后的痕迹,但还是慢了一步。
“他们是谁?”
巫山蝶话里不带丝毫情感,听不出是喜是悲。
柏婵编不出谎话,抿了抿嘴,也不愿骗她,只得垂下头,不再言语。
“是来杀我的,对吗?”
她猛地抬起头,巫山蝶面色淡漠,好像一切与她毫无关系。
看见她的反应,巫山蝶心里轻叹一声。
自己说对了。
两具尸首倒在床边,鲜血仅向一侧喷洒,无一沾到她。
香炉倒在尸边,香灰散在地,也已停止了焚烧。
尽管再不喜欢柏婵,但她毕竟救了自己的命,牵了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
接着又抬眉瞧了眼柏婵,“你什么时候可以下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向后想要退去两步,但好像又一个没站稳,反倒扑向了巫山蝶。
巫山蝶本就还未缓过来,又没预料,被她用力扑在床上。
温热的身体伴着熟悉的香味缠在身边。
她不由红了耳尖,骂了一句,“下去。”
冬日还未过去,本该还有些寒意。
柏婵却毫无察觉,独自走在岸边,呆呆凝望。
许久,才轻吹哨声。
背后便无声多了一人。
柏婵语气淡漠,“查出来了吗?”
影卫应了一声,从袖口拿出字条递了上来,面色恭敬。
“是飞烟山的人。”
她点点头,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那便都杀了吧。”
影卫接了令,身影淡淡散去,冷风吹来,只带走几点空中的余灰。
今晚,终是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