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凉飕飕的，冷风带着风雪倒灌进屋内，巫山蝶不由缩了缩脖子。
关上门，剑鞘与酒葫芦相撞，发出闷闷的响声。
演出的队伍近了，领头的人舞起狮头，小孩子穿着厚厚的衣服，两颊通红，开心的鼓起掌来。
巫山蝶几乎被淹在人海之中，她艰难的走了几步，逆着人潮，拔着脚，好不容易挤了出来。
右肩突然被人用力撞了一下，她晃了两下，急急伸出手，捂住葫芦。
小心的重新挂回身上，抬起头，恰好站在一间大宅门前，匾上龙飞凤舞刻了几个字。
开山教。
不由怔在原地。
门前醉醺醺站了一人。
旁边恰好站了两名弟子，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偏瘦一人上前，皱着眉，“你是来拜师的？”
再不留痕迹的瞥了一眼。
下盘不稳，脚步虚浮。
或许曾经练过武，但大概是不入流的功法，一瞬间，他就给这人判了刑。
若不是掌门要求，平日里他甚至不愿与这种普通人再多说一句。
背后忍不住传来笑声，他终于忍不住火气，转过头。
“你不就是在梨花宫拿的比我多吗？有什么好笑的，”他伸手指着，全然不顾还有外人，“如今修为比我高了几分，你就要我恭恭敬敬叫声师兄？做梦。”
那人却收起笑意，“师弟，慎言。”
那醉鬼终于抬起来头，几根青丝垂落下来，挂在眼前。
她睁着灰白色的双眼，惨笑出声。
“是啊。”
没人看见她是怎么出剑的，黑芒闪过，他们便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无力摔向地面。
鲜血沥沥洒在上面，视野随即倾斜，终于看到了那柄武器。
剑身修长，缠绕着暗红色的诡异条纹，一直顺着剑柄盘旋向上，直至半截处拦腰折断。
他的脑里闪过两字。
好剑。
随着重重倒地声，沙尘落地，他终于阖上了眼。
巫山蝶持着剑，缓步向里走去。
狂风愈吹愈大，门窗晃动发出哐哐响声，刚落下的风雪再又吹起，卷往空中。
木门还未关紧，风悄悄透过缝隙，发出急促又尖锐的叫声。
她持着断剑，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刃滴落下来，殷红般的血珠结在雪里，晕了开来。
白茫茫的风雪，血线循着尽头一路连了过来。
巫山蝶终于走到屋前，伸出手，拉开了房门，风雪便直直冲了进去，将书页吹起，屋内顿时乱做一团。
巫山蝶走了进去，房内空无一人，她绕了两圈，目光定在桌前。
书页鎏金溢彩，巫山蝶忍不住伸出手，翻开了它，簿子并不厚，只有寥寥数页，她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
书中讲了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女孩从小住在破茅草屋里，出生起就无父母，家中只有一条老黄狗，她去哪，黄狗就跟到哪，一人一狗便如此相依为命。
村子里总有小孩喜欢逗弄黄狗，她没名字，身边又时常跟着黄狗，叫着叫着，她的名字倒成了阿狗。
她也不排斥，抱着黄狗，坐在太阳下，温柔的顺着它的毛。
阿狗以为能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有一天，那黄狗趴在地上，瞳孔散开，吃力的呼吸着。
阿狗寻遍村中的大人，甚至不惜掏出自己藏了许久的一块碎银，他们只是摇摇头，告诉她黄狗快死了。
阿狗失神的回到草屋中。
家中鲜血淋漓，老黄狗倒在地上，已没了呼吸。
不远处站了陌生的女人，黄狗就倒在她的脚边，阿狗疯了般冲了上去，抱住黄狗。
女人眉头一皱，避了开来。
鲜血滋滋顺着它的肚子流出，阿狗努力想要捂住伤口，更多的鲜血反而顺着指缝淌了出来，她哭的天昏地暗，握着拳就想找女人拼命，可她只是微微一指，阿狗就晕了过去。
待她醒后，她已成为赵家大小姐，那日的女人摇身一变，已成为她的母亲，她便又有了新的名字。
可她心中终究缺了一块，随着一年又一年的长大，越藏越深。
直到有一天，母亲将她召回家中，指着身后害羞的女孩，要她们结为道侣，她早已养成清冷的性格，点点头，表示知道。
从那以后，女孩便就形影不离跟在她的身后，不近不远。在她回头时，女孩总会在不远处微笑的望着她。
直至那日。
她倒在地上，呼吸渐微。
瞥过眼，那人没出现在眼前，掩去眼底的失落，心底竟有些庆幸。
她仰起头，望向那璀璨星河。
一道剑光划过。
海清月明，剑气挂在空中，迟迟不肯散去。
女孩倒在她怀起，语气轻飘飘的。
“我回来啦。”
她一遍又一遍摸着她的脸颊，直至体温渐冷。
故事到这便戛然而止，文末本还有署名，却不知被谁用黑墨重重掩去。
她刚放下本子，烛火稍晃，书页便散开来，化作纸蝶点点散进空中。
伴着星光，振开翅膀，四散而去。
巫山蝶站在原处，仰头望了许久。
忽的，她啧了一声，“真是败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