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抓不住那些记忆了。
在脑海中，他撑着伞站在一片昏暗的小雨里，低着头，似乎在为什么东西而哀悼。
他穿着黑色西服，那很适合他。
但是，他周围是一片荒凉和冰冷，空气好像死人的眼睛那样毫无生机。
不，的确是有人死去了。
在梦里，的确是谁死去了。我记得我当时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满面泪水。
但是，是谁死去了呢？连这个，我也想不起来了。
是他的亲人么？
是我的亲人么？
直觉告诉我，似乎都不是。
我只记得，他一次次向一个人伸出手去，想要拯救那个人。但是，那个人虽然面带微笑，却不去碰那只手。
是碰不到，也是不去碰。
好奇怪啊。那个梦在当天还十分清楚，但是怎么就越来越想不起来了呢？
那是一个多么悲伤的梦啊。
那又是一个多么温柔的梦啊。
死亡和生命，微笑和眼泪，都显得那么温柔。
好像寄托着谁的希望一样，是十分天真而温柔的梦。
说它天真是因为，已经失去的东西，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了吧——
就像大人总会告诉孩子，那个玩具熊已经坏掉了，小狗已经死掉了，祖母已经去世了。
尽管不能理解，尽管不能接受，但最终，还是要承认这个事实。
因为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大人们都懂的。
但是这个梦，怎么说呢，天真过头了。
因为它没想否定事实，而是——
不想让这个孩子，太过绝望罢了。
也许那个人还没注意到，这个梦虽然温柔，却也有些残酷吧。
要是能早点注意到，就好了。
我衷心期望着。
我从梦中醒来。在睁眼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寻找着他的脸。
很轻松地就找到了，他就睡在我旁边嘛。
我看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怎么也看不够。
怎么能看得够呢？不花上一生来看的话，怎么也看不够的吧。
他似乎睡得很安详。眉毛舒展着，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不过，他平常都是比我先醒的。每一次我起床给他发短信，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回过来。
就算在那些梦里，他也比我先醒。当我醒来的时候，他总是已经盯着我的脸了。
那是很哀伤的眼神。他总以为我发现不了，我当然也要配合他了。
他做不到的事情，我来替他完成。我们毕竟是要扶持一生的人啊。
不过，为什么他还没有醒呢？
也许是因为昨晚太累了吧。
嘻嘻。
不过，你再不醒来，也许我就要像梦里那样消失了哦。
说实在的，我还真的有些害怕那些梦。
既害怕，又期待。
特别是当那些梦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显示出某种征兆的时候。
在那些梦里，他总是会拉着我的手。紧紧地、死死地、像是害怕我凭空飞走一样。
不会的，我当然不会飞走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的诺言实现为止。
“直到我们成长，老去，死亡。我会把你的爱带入我的坟墓，而你也会带走我的。你对我的爱将是我唯一的陪葬品，而我对你的爱将是我的遗产。你也是如此。直到星星升起又落下，树木繁荣又枯萎，大地裂开再愈合。直到千百年后，最后一批人类发掘出我们的遗骸，而他们会惊讶地发现：这对爱人的爱是如此甜蜜长久，以至于凝结成了晶莹的琥珀，被永远地交握在这对恋人的胸前。”
我还记得，我一直记得。
呼啊。看到他的睡脸，我也有点儿困了。
这次，那个梦的继续是什么呢？
不过，希望这个梦不要再有继续了吧——
因为梦中的你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幅强忍悲伤的样子。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