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略、欺凌、恐怖主义,亦或是征服、教化、神圣之战。
小狗、花朵、大海,亦或是猛兽、过敏源、葬身之地。
人类所看见的事物会因为自身的经历和看法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这些事物即是构成世界的图标,可以说,变化不定的物质世界正是因为人类双眼的观测才拥有了其固定的形态。
但这一形态却始终是相对化的,没有任何一套对待世界的看法可以成为绝对的基准。
一直都可以吃饱肚子的有钱人家的小孩会明白饥饿的痛苦吗?
一直以来都一帆风顺,在鲜花和赞赏中长大的孩子会了解普通人奋斗的艰辛吗?
一直生活在和平国家的人会懂得战争的残酷吗?
也许你会对一切悲惨之人施以同情,自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可以感受人间疾苦,但那些倒挂在人间的地狱光景,那些将人心灵摧毁的经历,你真的可以仅凭想象力便感同身受吗?
看见悲剧故事里主人公凄惨的遭遇,你也许会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做得更好。
不同的环境所造就的思考和行为模式的差别是巨大的。
不可否认的是,若没有这些差别和不同经历的人生,目前为止的人类世界都绝不会存在。我们将永远活在物质世界空洞的概念中。随着季节的更替出生然后死去。
但正是这些差别,正是这些差别背后的认同和抗争孕育了文明,也正是这些差别推动着人类历史的前进。
————
孩子们吹起的气球从半空中缓缓坠下,这是夏季即将告终的时候。
晴朗的天空从气球的上头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
云层之间有光落下。
保莱宁静的国土被笼罩在其中。
一只蓝背红胸的漂亮小鸟从阳光底下一闪而过,过了一会儿,人们看见它停在树梢上,像上了发条似的不断抽动着脖子。
忽然一阵风吹过,它便迎着这股风,迅速飞走了。
“哇,好漂亮的小鸟!!”
保莱王宫西边的水池今天也流动着清澈的水。圆形水池的中央立着双手环抱石壶的女性雕塑。石壶向下倾斜,水就是从那里边儿流出来的。
男孩在水池边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用干净的蓝色眼睛盯着站在水池边那只自己从未见过的小鸟。小鸟又抽动了几下脑袋,然后用黑溜溜地眼睛与男孩对视。
他看着它的眼睛,觉得它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刚这么想,对方就把头歪向一边,不再看他。
不过男孩不仅没有失望,甚至愈发觉得这是一只不可思议的小鸟了。
“伊方殿下!”玛莉亚的声音逐渐靠近,这位年轻的女仆从石梯上慌张地跑下来。移动的影子像湖里的涟漪一样在石梯上向前扩散,最终到达了平坦的地面。
她提着玫瑰色的裙摆,跑到男孩的身后,看起来十分着急。
“伊方殿下!”她又喊了一声。
蓝背红胸的小鸟一下子张开翅膀,朝西边飞去了。
“啊!小鸟!”男孩伸长了脖子,把头仰的高高的,直到小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空中才猛地回过头。
“玛莉亚!这都怪你!”男孩把双拳放在膝盖上,紧紧攥住。尽管他想用责备的口吻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但任谁听起来这都只不过是小孩子在闹脾气罢了。
“抱歉啊,殿下。”玛莉亚用温柔的声音回应道。然后她弯下腰,向男孩伸出手臂“但殿下,这不是和小鸟一起玩儿的时候啦,来,快和我回去做出席晚宴的准备吧。别忘了今天是您的兄长,克洛斯殿下的成人礼。”
“诶!好麻烦啊!我不想去啦。”
“麻烦……虽然我知道这对于您来说也许并不是件有趣的事情,但还是请忍耐一下——”
“玛莉亚姐姐,其实你也觉得麻烦吧?”
“诶?”
“因为你都没有笑嘛。不只是玛莉亚姐姐,这些天来大家都好像有心事一样板着一张脸,话也变少了。母后昨天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发了脾气,母后居然会那样大吼,实在是太不像她了!”说到这里,男孩叹了口气“大家一定都不想去做这些麻烦的事吧?如果所有人都能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该多好!”
“唉……那是因为”玛莉亚说到一半,忽然感到烦躁不已。她看着眼前这个还没到十岁的孩子,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于是不打算再说下去。
她立马掉转了语气。
“来吧,伊方殿下,别说这些任性的话了,快点跟我回去。不然多萝丝王妃会生气的!”
“玛莉亚,兄长……克洛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唉,我怎么会知道,您想要知道的话就请自己去确认吧。”
年轻的女仆牵起男孩的手,男孩用另一只手拽住了衣角,阳光从他的肩膀滑落下来。
克洛斯的事情很快便被抛之脑后,走着走着,他又想念起那只漂亮的小鸟来了。
————两小时以后
潮湿的溪水没过赭红色的蟹背,从树冠淌下的金黄色光芒被包裹在这样的溪水中。
彦市弯着一边膝盖,踏上一块更高的石头,等站稳了脚跟,便侧过身向身后的女孩伸出手。
“阿梓,来,抓住我的手!”
“我好累啊……”
“再坚持一下!我们从那里翻过去就可以看到小溪了!”彦市抬手指了指斜坡的尽头。
“嗯…..嗯。”
阿梓的身体很轻,因此也很虚弱。彦市有点担心她会一不小心踩空,从这里跌下去。
“阿梓,果然还是让我背你吧?”彦市再次提出请求。
阿梓摇了摇头。
“我可以自己走。”
“是吗……那你一定要小心看着脚下,这里的路虽然不是很陡,但摔下去还是会疼的哦。
“我知道啦。哥哥总爱瞎操心。”阿梓低下头小声笑了笑,伸出手紧紧拽住一边的树枝。
不过如果真的摔倒,拽着树枝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吧?虽然这样思考着,但女孩却更用力地拽紧了它。
静止的叶片,喧嚣的虫鸣。稀疏的阳光被扔在土壤中,有一两颗石子在闪闪发光。
越过眼前的山丘,溪流从脚下缓缓流过。
水流与石头碰撞时发出细小而潮湿的声音,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倾泻下来。彦市感觉自己被完全包裹在其中,疲劳感之类东西的一下子被抛之脑后了。
“看来没有白费这些体力啊。”彦市踩着石子小跑到溪边,侧身对身后的女孩挥舞着手臂,愉快地笑起来“呐,阿梓,快过来,我看见红蟹了!”
“啊,哥哥,脚下!脚下!”
“诶?呜…..呜哇!”
咚————哗————
山间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以及水花溅起的声音。少年捂着后脑勺,头发已经完全被打湿了,他开始怀疑这其中是不是还掺合着自己脑袋里淌出的血。
彦市坐在水里,晕乎乎地直起身子。
阿梓也踩到水里,用手臂扶着他的肩膀。
“好痛啊…..”
“真是的,一直叫我注意脚下,自己却先摔倒了不是吗。哥哥是个笨蛋。”
“嘿嘿……”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吐?”阿梓不放心地问道。
“没有啦,已经好多了。阿梓你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老妈了诶。”
“还不是因为哥哥你不让人省心!”
“嘛嘛……比起这个,”彦市用手臂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我们还是快点去抓红蟹吧!”
“妈妈看见我们灰头土脸地回去,说不定会骂我们呢…..”
“别这么扫兴啦!妈妈看到今天的晚饭一定会高兴才对!”
“嗯……”
哥哥似乎什么都没在操心。女孩想着。如果在回去的路上被巡逻官抓住了的话怎么办?她很害怕那些穿着绿色军服的高大男人,一想到他们腰间的手枪,就完全提不起兴致来了。面对着没有考虑这些事情的,看见红蟹就会变得兴奋不已的哥哥,自己却因为害怕而无法与之感同身受。
“啊,阿梓你的脚边有一只!”
“诶诶诶!”
在话语传达到的一瞬间,脚背传来浅浅的刺痛感。因为刚刚都还在思考其他的事情,这一瞬的疼痛显得尤为明显,还顾不上判断,阿梓已经一下子跳到了旁边去。
“阿梓你吓到它了啦!”
少年这样说着,敏捷地向前跨了一步,然后将右手笔直地伸入水中。
下一秒,手掌大的红蟹已经在他的手中了。
红蟹是一种移动速度极快的螃蟹,似乎是要使整体能力协调吧,它的蟹钳比一般的螃蟹要小出一半。
不过尽管如此,被夹到的话还是会痛的吧?
少年把红蟹举到的妹妹的眼前。对方开心地笑了起来。
“真是可爱的螃蟹啊!”
“嘿嘿,是吧。”彦市将目光转向手里的螃蟹。“不过你今天可是要沦为我们的盘中餐啦,抱歉咯。”
“啊哥哥!它好像要…..”
“啊啊啊啊啊啊——”
手里的红蟹踩着抛物线掉进了水里。
“……夹你来着。”
虽然很痛,但那样的小钳子似乎还不至流血,真是万幸。
阿梓终于放声笑了出来。
虽然有点吵闹,也有些许不安,但此时此刻,她无比珍惜这样的时光。
总算是逃过一命的红蟹横着身子飞快地往前跑,彦市不甘心的追上去,似乎是抱着非此蟹不妥协的执着一次又一次地把手伸进水里。
大概向前追了一百多米,右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尽管一心一意捉螃蟹的彦市并没有察觉到,但的确是有一团物体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而那团物体,毫无疑问是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