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给瓦莲京娜的吗?”阿列克谢沉吟片刻,下巴昂向餐盘,询问道。
“是的。”
阿列克谢一拍巴掌:“很好,那你回去,这就交给我送吧。”
“您——”安娜还在犹豫,阿列克谢就已经自顾自地接过餐盘走了。
他一路走到二层瓦莲京娜的卧室前,两名女仆正交叉双手于小腹,侍立在门边。
阿列克谢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女仆们暂时回避。
他敲了敲紧闭着的房门,提高声音问道:“瓦莲京娜?瓦莲京娜?”
房间里没有响动,隙中也没透出烛光,仿佛主人已经沉沉睡去。
但阿列克谢能够肯定瓦莲京娜没有睡。
瓦莲京娜是一个带着小聪明的孩子,她不会做无意义的自缚,在过去,她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就哭闹,借此引起大人们的注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今天的情况也是一样,瓦莲京娜不是那种有坚定决心的人,她闭门不出,拒绝进食,是为了引起长辈们的怜爱,好拒绝那份婚约。
瓦莲京娜现在一定还醒着,并且期待着某个人因此而来,好借着台阶下场。
“瓦莲京娜?”阿列克谢换了个称呼,“大白鹅小姐?大白鹅小姐?”
“……闭嘴。”果然,屋里传来女孩低落的闷声,“让我静一静。”
“我想过了一个下午了,你总得吃点什么吧?”阿列克谢笑着说道,“我正好为你带来了一块新鲜,美味,还在滴着血的上等牛排。”
屋里没有传来声音。
一片漆黑里,瓦莲京娜穿着睡裙,就坐在房门后,双手怀抱着屈起的膝盖,长发凌乱地铺在地上,正在纠结要不要开门。
她已经饿了一天,已经对食物馋得不行了。
可如果就这样开门,是不是有种太容易的感觉?
阿列克谢半蹲在门口,把盘子放在门边:“我把晚饭放门边了啊,要的话就拿。”
不管了,先吃饭!
门悄悄地被拉开了一道缝,瓦莲京娜像是小猫一样,趴在地上,凶巴巴地绷着脸。她探出纤长的手指把餐盘拖入屋内,很快地合上了门。
尽管瓦莲京娜已经饿的不行了,可还是习惯性地用刀叉优雅地切割牛排,送入口中。
阿列克谢耐心地等了六七分钟,估摸着已经吃饭了,才笑吟吟地继续问道:“现在愿意谈谈了吗?”
瓦莲京娜放下刀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冷哼道:“有什么好谈的?一群骗子。”
“我们也不知道会这档子事情啊……”阿列克谢苦笑道,“如果这是预谋的,你觉得我们会一直这么放纵你吗?这件事也是最近才确定的……先前没人能说得准会让你代替公主,所以没告诉你。”
“那就拒绝啊!父亲不是首相吗?不是所谓的大人物吗?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委屈的情绪再度涌上瓦莲京娜的心头,她忍着一阵阵的酸楚,愤怒道,“他根本不爱我!还打我!……你们,你们都不爱我!所有人都是冷血的怪物!”
阿列克谢闻言,长叹一口气:“瓦莲京娜,我们都很爱你,没有人愿意发生这件事情……你不应该在父亲面前提起你的母亲……你这样只是在伤害那些爱你的人,不要那么任性,瓦莲京娜。”
“一边嘴上说着爱我,一边要把我送到异国他乡去受难。”女大公冷笑连连,“多么感人的爱!”
“你还理解不了父亲的为难,瓦莲京娜……有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我们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让你对那些诡谲的人心没有察觉能力。”阿列克谢坦诚地叹道,“此皆无奈之举啊,瓦莲京娜……父亲的确有着违抗命令的权力,但正是因为我们拥有这份权力,才不得不谨慎。”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皇帝不会喜欢身边有着一位既掌握着军权,又掌握着政权,还能够继承皇位的权臣……尽管父亲对帝国忠心耿耿,甚至扶持着陛下登基,但世事无常……如今我们家族的势力过于庞大,令皇帝都不得不忌惮……他必须知道这位首相是否对他忠诚不二。”
“你就是皇帝试探父亲的那个引子,如果父亲拒绝,陛下不会善罢甘休,为了家族,总有人要牺牲。”
瓦莲京娜一滞,她先前从未想过这些复杂的关系,家人们也没有告诉过她这些,只是让她肆意放纵。
她沉默了一会,无力地问道:“所以我就要牺牲?”
阿列克谢笑了笑:“说是牺牲也有点夸张,让你去当王妃,又没让你去送死……将来你还会当上皇后,治理帝国……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没有人可以拦着你。”
“我又不傻,阿列克谢。”瓦莲京娜倚着门板,抬起头望向黯淡的水晶吊灯,“如果真有那么好,公主怎么会拒绝呢?”
“也许公主不喜欢那个王子吧……瓦莲京娜,这不是一桩完美的婚姻,但它不会有那么差……卡洛斯王子血统尊贵,你和他的结合,将会使两个帝国走向联盟,受到万民的祝福。”
“祝福么……”瓦莲京娜喃喃道。
“我知道你想参加军队,但未必只有参军才能建立功业,作为王者,你得到将远比臣民们要多。”阿列克谢轻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给你一把佩剑当作礼物吗?”
“让我一剑把新郎刺死?”
阿列克谢扑哧一笑,随后整了整表情,沉声道:“因为我想让你明白,即便神圣如茵帝国的风俗不同,即便你身作人妇,也不要忘记你一直秉持着的骄傲……你不适合拿着剑浑身是血地冲锋,而是适合翩翩地骑在马上指挥。”
“我听说卡洛斯王子性格像一个姑娘,所以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乌拉尔勇士一定能驾驭地很好。”
“说不定,你能开创一段历史呢。”阿列克谢拍拍裤子上的尘埃站起,“我要说的已经差不多了,就走了嗷。”
“所以,你还是来劝我嫁给王子的?”瓦莲京娜突然地问道。
阿列克谢呆了呆,哈哈道:“不要说的好像我很有目的性一样,就当是大哥的思想辅导吧,以前一直没好好和你谈过……”
“要说劝应该也有一点,毕竟我也没啥话语权,改变不了父亲和其他大人的意见……但起码我能让你不那么难受。”
“可以的话,我们都想让你不用担负责任,就这样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可命运反复无常,玩弄人如游戏。”阿列克谢的视线扫过走廊两侧悬挂着的君主画像,“我们都失去了很多……但不要过分苛责父亲,他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没有之一……只是他要保护下的,是整个家族,是帝国的未来。”
“答应我,请不要用棘刺伤害那些爱着你的人,瓦莲京娜,我的妹妹。”阿列克谢用轻但是响亮的声音,缓缓道。
瓦莲京娜坐在门后,听着远去消失的脚步声,头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埋进了两腿之间。
睿智的女王啊,我该怎么做?
维特利,你又在哪里?
……
“如何?”马克西姆等在一层的楼梯口边,手抚着白玉把手。
“好一点了吧,应该不会那么抗拒了。”阿列克谢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真他妈是个混蛋,把我的妹妹骗进一个能烧死人的火坑。”
“不是你的错,阿列克谢。”马克西姆淡淡道,“情况也许不会那么糟,只要卡洛斯王子能育下一子,局势就会稳定一些。”
“稳定?笑话……”阿列克谢呢喃道,“即便没有内战,神圣如茵帝国也会面对四面八方的威胁……瓦莲京娜还要嫁给一个阳痿的病痨子……而她对这些一无所知。”
“即便知道了也只能徒生忧虑吧?”马克西姆语气依旧平淡,“只要瓦莲京娜能生下继承人,那么一切就都好说……有了乌拉尔的支持,哈布斯堡将高枕无忧。”
“你说的好像要去那里的不是你的妹妹,而是一个路人一样。”阿列克谢看向冷静得不像话的弟弟,冷冷道,“你个混蛋。”
“与其哀怨,不如全力做好。”马克西姆并没有动怒,“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我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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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老头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