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瓦莲京娜因为面色太过潮红，被御医图伯洛夫伯爵看出不对劲来。
经过初步的检查，御医判断是酒精中毒。
“应该是睡眠不足，饮酒过多造成的。”图伯洛夫翻开公主的眼皮，简单地看了一眼。
瓦莲京娜晕乎乎地躺在床上，胃里一阵天翻地覆。
“yue——”她干呕一声，把头探出去，往地上盛接呕吐物的罐子哗啦啦的就是一阵吐。
叶列娜夫人担心地站在一边，手握于胸前，问道：“会有什么影响吗？伯爵。”
“不必担忧，夫人。您当做喝醉了就行。”图伯洛夫伯爵说，“只是光凭宴会上的红酒，应该不会那么严重……公主的心理压力很大吗？”
“有，有一些吧。”叶列娜夫人一愣。
“那最好控制一下她的饮食，尤其是酒……也要注意不要摄入生血。”图伯洛夫伯爵对瓦莲京娜说：“请张开嘴，殿下。”
瓦莲京娜稀里糊涂地照做了，她“啊——”地把嘴张到最大，露出尖利的虎牙。
“请伸出舌头，殿下。”
瓦莲京娜又听到命令，她努力地把细长的舌头伸到极限，舌尖微微翘起——竟然有些蛇的妖媚。
图伯洛夫伯爵用手帕轻轻捂着鼻子，拿一根木签把她的舌头往下压了压，寻找合适的亮光观察着。
很快他就收回木签，把它丢到垃圾桶里。而瓦莲京娜一时感到舌头不适，又是干呕着吐了一堆清水，然后才躺回床上。
叶列娜夫人的表情很精彩。
“公主转变了多久？”伯爵问道。
“六个月左右。”叶列娜夫人回答道。
“那殿下的身体还尚未定型，仍在发育期……她的健康状况不是很好，有些内分泌紊乱……这不是大毛病，但也会导致生育上的问题，所以请务必控制好。”一向寡言腼腆的伯爵在治病时却侃侃而谈，显得自信而认真，“我给您写一张单子吧，是一些药物的调配，这样在奥斯特里茨也能进行治疗了。”
“哦，谢谢您。”叶列娜夫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是您治病的方法……和其他人比起来有些独特。”
其他医生大多都只会用放血或是祈祷，要么就是调配一些稀奇古怪的药剂出来。
像图伯洛夫伯爵这样看眼睛舌头就能得出症状的手段，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禁有些怀疑。
“我的老师来自于东方，他们那里的医术和我们这的不太一样。”图伯洛夫伯爵写着药单，头也不抬。
“是夏国人吗？”叶列娜夫人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脸色苍白的伯爵笑道，“他没和我说过他的来历，但的确是东方人的长相……东方的医术远比西方高明，至少我认为要比放血疗法要好的多……那简直是谋杀。”
图伯洛夫伯爵的出身是一个谜，他是个东西方的混血儿，没人知道他的家乡在哪里，也没人知道他在哪学会了一身的巫术，只知道他突然地出现，突然地被沙皇迎为座上宾。
“只可惜我只学会了老师的一些皮毛，没能全部掌握。”图伯洛夫伯爵把纸条递给夫人，“我这还写了一些其他配方，都是治疗该隐族常见病的。”
叶列娜夫人接过配方，看了一眼，发现完全看不懂，便交给了一旁的安娜保管。
“瓦莲京娜还说她经常腰酸背痛，呼吸困难，是怎么回事？”叶列娜看了一眼床上哼哼唧唧的瓦莲京娜，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
“因为殿下身体还在快速发育期，胸部短时间的增大会影响脊柱的曲度和受力点，背痛是正常打事情。”伯爵说着让她云里雾里的特殊名词。
“可我以前都没事啊。”夫人手捂在高耸的胸脯前，担忧地说。
“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图伯洛夫伯爵对这个话题有些尴尬，轻咳着，“可能殿下还要严重一些吧。”
“能治吗？”夫人异想天开地问道。
“这是上天注定的事情，凡人又怎么能改变……”伯爵摇头说，“您无需担心，等到公主发育好，应该就会减缓了……”
“或者注意一下紧身胸衣，可能是因为这个引起的……”图伯洛夫伯爵嘟囔道，“委实说这种有违人体天然美感的服饰实在是丑陋和变态……却有那么多人追捧，就应该禁止。”
他站起身，拿起拐杖：“公主只需要控制饮食，卧床休息即可……在下就先告辞了，夫人。”
“我来送您。”叶列娜夫人说。
他们推开门，走下楼梯，尼古拉大公和亚历山大一世正在大厅里坐着，旁边围绕随从。
“瓦莲京娜的身体怎么样了？叶列娜夫人。”亚历山大一世笑着问道。
“伯爵说她只是喝醉了，休息休息就好，陛下”叶列娜夫人微微屈腿。
“哈哈，那副娇憨的模样倒是怪可爱的。”亚历山大一世大笑，“图伯洛夫伯爵看病的能力怎么样啊？”
“伯爵的医术甚是精湛，如果奥斯特里茨也有这样的医生就好了。”叶列娜夫人笑着夸赞道。
“哈哈哈……您能满意就好……”亚历山大一世爽朗地笑道，“既然如此，让图伯洛夫伯爵作为瓦莲京娜的随身医生，一起去奥斯特里茨怎么样？”
叶列娜夫人闻言一惊，她迟疑着说道：“这，不太好吧？陛下，毕竟伯爵是您的……”
这实在是令夫人惊讶，图伯洛夫是亚历山大一世受宠的巫师，他怎么会舍得将伯爵交给瓦莲京娜呢？
“瓦莲京娜是我的堂妹，如今又要代替我的女儿远嫁西国，我这个做兄长的总得做出点什么。”亚历山大一世突然大谈那可有可无的血缘之情来，“奥斯特里茨气候炎热，堂妹在那想必会水土不服，可那里恐怕没有医生能治该隐赫斯特，而图伯洛夫伯爵精于医术，又服侍我多年，让他去跟着瓦莲京娜，我也放心。”
“不知道叔叔和伯爵，同意不同意？”沙皇笑着，看向二人。
尼古拉大公表情不变，看不出异样的情绪，不知是早就谈好了，还是心有预料。
他点点头：“如果是图伯洛夫伯爵，那我也可以安心了……就在此替瓦莲京娜谢过陛下割爱的好意了。”
“您呢，伯爵。”亚历山大一世再次对巫师问道。
比起尼古拉大公的波澜不惊，图伯洛夫伯爵的神色就显得惊讶和慌张了。
尽管他努力地想要克制自己，但他骤缩的瞳孔暴露了他的情绪，伯爵连咳几声，以掩盖过去：“陛下，只恐奥斯特里茨路途遥远，以我的身体……”
“伯爵说的是什么话，像您这样神奇的巫师，怎么会克服不了这些呢？”亚历山大一世似乎也不强求于他，笑眯眯地说，“不过您实在不愿意的话，那就留在乌拉尔吧，我永远欢迎您。”
年轻沙皇英俊的脸上满是和睦的善意，仿佛他真是一位宽容仁慈的君主，舍不得首席御医的离去。
图伯洛夫伯爵眼神微变，闪烁几下。
他咳嗽着鞠躬，淡笑着说：“既然陛下已经承诺于大公，那我也不能推辞。我很荣幸为公主服务，尤其是像瓦莲京娜殿下一般美丽的女性。”
“很好，您回去后就准备准备行李吧，我允许您将实验室中的器材全部带走。在公主出嫁的时候，您也一同跟随前往。”亚历山大一世握住黄金权杖起身。而他的随从们也整理衣冠，准备出发。“因为帝国事务繁忙，很抱歉无法等到瓦莲京娜醒来。请叔叔在她醒来后，向公主转达我最诚挚的问候。”
沙皇与跟着起身的尼古拉大公拥抱，他拍拍身为首相的叔叔的背：“告诉她，她的舞姿很美丽，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再见一次。”
在场的所有人都向亚历山大一世行礼，表示道别，而皇帝在走到门口时，止住脚步，回头扫了一眼众人：“再见，叔叔……还有叶列娜夫人。”
说完，亚历山大一世便转过头，在仆人的夹道鞠躬中，渐行渐远。
等走出府邸，离开大公一家所能及的视线后，亚历山大一世微笑着的脸瞬间冷下，恢复了以往漠然的神情。
“陛下，这样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他的随从里有一人小心地问道。
“虽然是一条毒蛇，但在它尚未露出獠牙之时，便如此草率地将它转嫁于他人……”另一个随从吞吞吐吐。
他们久伴于沙皇身边，知道这位年轻的君主虽然有着雄才大略，但却是个喜怒无常的主。
东方有句话说陪伴君主就像陪伴一头老虎，大概就是讲这种情况的。
亚历山大一世不吝啬于权力，比起他专制好战的父亲，他更乐于对国内保守的风气进行改建，尼古拉大公的反腐行动，背后就有他的推波助澜。
因此在他还是皇太子时，身边就聚集起了一群不满于专制暴政的支持者——宫廷里有谣言传说，他父亲在那阴谋之夜里的暴毙，就与他脱不了干系。
但谣言终究是谣言，当然无人会去相信。
“这样速战速决也是好事，在奥斯特里茨，他总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亚历山大一世一边走，一边冷冷地说，“何况是毒蛇还是草蛇，你我都还尚未知晓呢……他如果聪明的话，就不会去乱动新的主人……他是一个优秀的巫师，也是一个好医生。”
“当然，除非我的好堂妹愚蠢到托付信任于他。”亚历山大一世嘴角挂起嘲讽的笑，“去信任一个黑巫师……不过既然是叔叔选择的女儿，想来也不会那么愚蠢。”
说到这里，沙皇不禁喟然长叹一声：“哎，世人皆知尼古拉大公有忠有义，却不知他那滔天权势。”
亚历山大一世有两道笼罩于他庞大的阴影，一是尼古拉大公，二是康斯坦丁大公。他们是亚历山大一世的叔叔，手中掌握着军权。
先皇以为只要将军队控制在皇室手中，即便他暴毙，凭这两位皇族大公，也能在贵族势力中护得亚历山大的安全。
事实证明他父亲猜对了，有军队的确了不起，所以威胁来到了他那两位叔叔身上。
尽管他召回了军力最强盛的尼古拉大公，威胁也没有解除。
这是亚历山大一世最大的擎肘，他若想要大展手脚，就需要扫清一切威胁和阻挠，但他既不能过分削弱皇族势力，也不能过分削弱贵族势力。
若以君主之道而言，驾驭两方势力，让他们互相争斗，对亚历山大一世来说才是最有益处的，可以保持他皇位一世的稳固，就像过去的沙皇们一般。
但他不想要碌碌无为地渡过一生，他深知今天是乌拉尔腾飞的大好时机。究竟是青史留名，还是埋没无声，都取决于他的做法。
可亚历山大一世也没有胆量去挑战集团的利益，正如他无法遗忘他那妄图掌握一切权力，最后被闷死在床上的父亲一般。
那凄厉的惨叫声，沙皇一辈子都忘不了。
“尼古拉演戏演的倒不错，什么情不得已，万般无奈……”亚历山大一世连连冷笑，“他女儿出嫁的机会，分明是他向我强要而来，自己要把女儿嫁给一个痨鬼！却装的如受害者一般。”
“既然叔叔这么喜欢演戏，那我也陪着他演戏……公主头衔，领土，封号……他想要我统统给他。”亚历山大一世面无表情，“我要看看，他的蠢女儿能给他带来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