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论国

作者:绅士之魂熊熊燃烧 更新时间:2022/4/1 22:50:22 字数:3407

“哈哈哈,少校这又是何出此言!是想陷害我在不义之中吗?”章先生捋着下巴的一绺胡子,坦然地大笑道,“仲夏季少女的肌肤固然赏心悦目,但不过是闲时找趣罢了……若论雄壮伟阔之景,还当论今朝。”

“您是怎么看的?”拿破仑饶有兴致地问道。

“呵呵呵……”章先生拿着咖啡杯站起身,围着桌子踱步。

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缓缓说:“我在来高卢前,曾环游过优罗巴诸国,见识了不少繁华的都市……可最后,我还是选择留在巴黎——您猜为什么?”

“巴黎有好看的女孩子?”拿破仑玩笑道。

“这确乎是一个原因……但美人何处无有?”章先生摇头道,“真正的原因是巴黎人很复杂。”

“复杂?”

“是啊,很复杂。”章先生望向远方的教堂穹顶,感慨着说道,“你看,每当初夏的社交季,香榭丽舍大街上就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伯爵和小姐,宝马香车,珠光宝气。到了晚上,权贵们居住的七区和八区彻夜亮着灯光,仆役站在门口高声念出宾客的姓名,马车排成一条长龙,奢侈的蜡烛就像是油灯一样,整日长燃。”

“但在穷人居住的十一区呢?六七口人的大家庭只能挤在一间闷热狭暗的陋室里,因为他们点不起便宜的油灯,也没有窗户。小锅里在咕嘟咕嘟地煮着豆子做成的糊,小孩子常常因为缺少乳水,哇哇地大哭。”

无论前者的奢华,还是后者的艰难,他都描述的极其详尽,仿佛亲眼目睹,甚至共同生活过一般。

“两者是虚假的吗?不,都是真实存在的。”章先生伸手指向河对岸,“对岸是平民百姓们疲于奔命的生计。”

他手指向脚下:“这边是富翁豪族安逸优雅的享受……人们都说巴黎处处是花,下起雨来是个浪漫又多情的城市。可我只看到王室穷兵黩武,对人民日益加强的税收和兵役,而特权者花天酒地,挥霍无度,以至于国家负债累累。”

“玛丽皇后建造一座宫殿就花了七十六万六千高郎,而一个勤劳的码头装卸工工作一天,也不过只能赚到一高郎。”

章先生转过身来,神色激昂:“一个国家的腐败不能只怪罪于女人,但她们无疑狠狠地将岌岌可危的王政往悬崖边推了一把。”

“人们私下里说国王是个善良的大好人,只是被奸臣和王后蒙蔽了——可笑!在其位而不谋其职,承王冠而不履其责,是为尸位素餐,昏庸无道耳!”

说到激动的地方,章先生甚至爆了几句夏文词汇来,引得众人侧目。

他绕着小桌来回走,唾沫横飞:“王政的举措,无疑是将百姓逼得无路可退!就像是人胸口里憋了一大口委屈的气,闷在肚里,堵得心慌!”

“如今退无可退,忍无可忍,只得揭竿而起,聚义而啸——真乃扬眉吐气,快哉快哉!”

章先生目光炯炯,猛地将咖啡一饮而尽,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厉喝道:“此等逆天改命,人生快事,当浮一大白!可惜手边无酒,以茶代之!”

他这一喝,不光是拿破仑,整个咖啡厅乃至于老板,都被吓得抬头看向他。

章先生一滞,自知失态,便轻咳一声,双袖一甩,翩然而坐。

明明是寻常的礼服,他却做出一股长袍般潇洒的姿态。

章先生如烁地盯着拿破仑的眼睛,道:“不知道这个答案,少校满意吗?”

拿破仑缓缓点头,笑道:“没想到章先生对共和如此支持……您不是贵族吗?”

“贵族?”章先生哑然失笑,“少校怎么会觉得我是贵族?”

“嗯?”拿破仑疑惑出声。

面前的男人气度超凡,身份神秘,根本不像是寻常人。

他问道:“您见识如此广阔,出手也阔绰,难道不是夏国的贵族吗?”

“见识广阔就是贵族吗?我何时又出手阔绰了?只是手上恰好有点小钱,大家以讹传讹罢了。”章先生笑道,“我虽来自于夏国,但也只是普通的平民,没有值得一提的出身。”

“那夏国的人都像您一样吗?”拿破仑好奇地问道。

他对于那个东方的神秘国度有种奇特的好奇心,而且在书中关于夏国的记载非常稀少。

“在夏国,有一种叫做科举的制度,即便是穷人家的孩子,只要努力读书,也有机会成为朝廷的大臣。”章先生不紧不慢地说,“但这也是种腐朽的制度……考试所核查的,不是数学与哲学,而是早已规定好的礼教……您可能不太懂,理解成国家用《圣经》来选拔官员就好了。”

“那是个强大的国家,却同样是个落后的国家。”章先生谈起家乡时,语气不禁带上了些许怀念,“大夏的皇权远比优罗巴各国来的集中和专制……或许现在,夏国还是世界上的强国,拥有上百万的军队,富庶无比。”

“你看……现在的巴黎一片荒凉,贵族们逃亡时也带走了他们的黄金与财产,可你在巴黎人的眼中看不到迷茫与畏惧,他们缺少武器和食物,缺少燃料和布材,但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而那些在专制压迫下的农民兵,他们或许人数众多,或许装备精锐,但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战——为国王?还是为神?”

“没有意志的军队终究会败于有意志的军队……当一个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时,就算前面是刀子做成的山,火焰燃烧的海,也会义无反顾地冲过去。”

“我们东方有一句古话,叫做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章先生缓缓地说,“一个有信念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群有信念的人,这连魔鬼都会害怕……而这群人的名字叫做——”

他看了一眼拿破仑:“高卢共和国。”

一个整日玩乐的酒徒,在说这话时却坐的笔直,仿佛他的背后便是汹涌的山海,马上就会遮天蔽日地塌下来。

拿破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老兵了,但他在刹那间,还是有种恍惚的眼花缭乱。

他低声说:“您待在巴黎,究竟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章先生又恢复了平日清高的惫懒感,笑眯眯地说,“或许只是不想错过这样的大事,这样日后喝酒也有能向后人吹嘘的资本了。”

“您接下来还会留在这里的吧?”拿破仑放下咖啡杯,站起身,“下午有些军务,不得不处理,就先告别了……这顿我请了,权当是回礼。”

“那就此别过,少校。”章先生对老板打了个响指,“先生,再添一杯最贵的咖啡。”

离开的拿破仑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还不知道您的意见如何啊,少校!”章先生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拿破仑喊道。

拿破仑推开店门时,转过半身,举起手,对他行了个军礼,表情肃穆:“为了高卢!人民万岁!”

章先生愣了一下,突然高兴地大笑,拍着手:“人民万岁!人民万岁!”

——

“可以了……快点搬快点搬!”仆役长刚对一个仆人说完,就马上转头喝向其他人。

仆役们冒着雪,忙碌地把一箱箱的金银财宝放上铁铸的马车厢,士兵带着弩箭来回巡逻,防止有人起了贼心。

瓦莲京娜踢踢踏踏地在屋里来回走,指挥女仆们整理行李。

当然,她哪懂什么整理,只是在倒添忙,拖延时间罢了。

“那件也要带过去!”瓦莲京娜指着一件黑色的大氅。

“殿下,这已经旧了……”女仆说。

乌拉尔的女大公怎么能带一件旧衣服去奥斯特里茨呢?这样会惹人耻笑的。

“我带我的衣服还要争取谁的同意吗?”瓦莲京娜不快地说,“我才是主人……放进去就好了。”

“是的,殿下。”女仆喏喏地遵从了。

“啊——还有那幅画!”瓦莲京娜又一拍手,指向卧室一端挂着的画,是讲彼得大帝战胜诺德的事迹,“给我带走。”

“殿下……”一个女仆为难地说。

“拿就是了。”瓦莲京娜皱眉说。

“可——”女仆想反驳又不敢,话出半句,就没了下文。

此去路途遥远,能携带的空间并不大——总共六辆马车,一辆是公主乘坐的,两辆是装嫁妆的,两辆是随行兵士的,只有一辆能拿来装私人行李。

像画这种东西占的空间又大,又不好保存,难保途中颠簸,会损伤到画面。

这时安娜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情况,问道:“殿下,怎么了?”

“啊,你来正好,安娜。”瓦莲京娜说,“这个笨女仆不听我的话,你来教训教训她。”

“您要做什么?”

“我让她把画带走,可她却愣在那里发呆。”女大公叉腰说,“我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个白痴还要给我添火。”

女仆很想辩解,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安娜很快就了解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柔声劝告道:“殿下,这画不好带走……您总不希望看到它被毁了吧?”

“画怎么会被毁,真是荒谬。”瓦莲京娜说,“除非有白痴偷偷下手。”

安娜见状,便又换了个方向,她说:“我差点忘了告诉您了,陛下说给您的军礼服刚刚到了,您不去看看吗?”

据说亚历山大一世在茶会后很喜欢瓦莲京娜,不光多赏赐了财物,还给她在近卫军的军衔直接从少校提拔到中将——虽然是无职权的荣誉职,但瓦莲京娜还是很开心。

她只是喜欢军礼服上的漂亮军衔罢了。

“你怎么不早点说,我当然要去看看!”瓦莲京娜跃跃欲试地往门外走,果然忘记了刚刚的那一茬。

公主的注意力很多时候只供她思考一件事,连她的家教老师都说:“殿下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她到十八岁都还没学会专注思考。”

就像是兔子一样,就算有过节,也很快就被抛在脑后了。

“感谢您,安娜大人。”等到公主离开后,女仆感激地对她说。

“不必多谢,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可以了。”安娜板着脸说,“快点整理,要尽早准备好。”

对瓦莲京娜,安娜是一副好脾气的温柔样子,但对于下级来说,女官长便又是一个值得敬畏的出色女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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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想起来忘发章节了,就说忘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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