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穿金边绛红色长衫,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在主位上坐下。卓影连忙命下人备茶,不一会儿,就有一名侍女端着捧着一个紫砂茶壶走过来。
壶里的茶缓缓流出,茶香四溢,吸引的众宾客忍不住朝这边看来。卓影讨好地说道:“这是‘茶中君子’太平猴魁,小的听说大人喜欢喝这种茶,特地斥重金从遥远的东方挑选了春天刚萌发的芽叶,星夜兼程从水路送来,不知大人可否满意?”
那位大人却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茶杯,也不理会卓影。卓影竟似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问道:“吉时已到,不知仪式可否开始了?”
“准。”那人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口中半天只蹦出一个字来。他始终没有看卓影一眼,而是盯着手里把玩的那只茶杯。
听到他发话,卓影这才如释重负,赶紧吩咐下人开始结拜仪式。
众人也忍不住纷纷猜测这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到底是谁。能让不可一世的卓影领主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纸窗后的苏佩碧尔见此情形,猜想此人必然来头不小,因为她知道身居高位的人往往都惜字如金,这样才不会让手底下的人轻易揣摩出自己的心意。
此时主持仪式的司仪已经走到台上,说起了仪式词。只听他一开口便镇住了喧闹的会场,声音洪亮地说道:“今天是公元一一八五年三月二十三日,正是黄道吉日,吉星高照。也是卓影领主与战神布风歃血为盟,义结金兰,结拜之日。古有桃园三结义,管鲍之交,今有兄弟结拜,肝胆相照。”
紧接着司仪向众人介绍了要结拜的二人生平事迹,自然免不了一番吹捧。
好不容易进入下一个环节,轮到结拜的人进行敬香仪式。
司仪道:“请卓影领主敬香。”卓影走上前,手执三根香,用蜡烛引燃香后,双手持香举过头顶,上腰弓拜三次,上前插香炉后,再次下跪拜三次。起身后转身回到原处候着。
司仪满意地点头,紧接着说道:“请布风大人敬香。”布风走上前,重复着卓影先前的动作,照做了一番。
司仪接着说道:“此兄弟二人,志趣相投,亲如手足,从今日起甘愿结为异性兄弟,请天地作证。苍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日卓影与布风结为异性兄弟,今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互相关心,同心同德。”
司仪道一声:“跪。”二人便一齐双膝跪下。
“一拜天,”二人磕头不抬,“皇天后土鉴此心,今我异性一条心。富贵贫贱不相弃,心如兄弟一家亲。”
“起。”待司仪说完,二人方才抬起头来。
“二拜地,”二人再次磕头,“义结金兰今朝是,大鹏展翅在今日。至死不渝情谊深,绝不有悔此誓言。”
“起。”二人再次抬头。
“兄弟对拜,此情此义永不变,海枯石烂不悔心。”
“起,”司仪道:“你兄弟二人,携手相助,同沐一缕清风,共顶一片蓝天。白首同归,情深厚谊,生死不渝,情同手足,结兄弟义,此生相托,吉凶互助,福祸相依,患难与共,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幕后的勇者三人,没有见过结拜仪式,倒也觉得稀奇。苏佩碧尔则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身旁的茱莉娅与茵薇蒂尔不解缘由。却见苏佩碧尔笑着对她们说:“瞧这两人的模样,不像是结拜的兄弟,倒像是来成亲的。”
好不容易熬过了种种繁琐的流程,卓影与布风喝了结盟酒,宾客中有人唏嘘,也有人羡慕,谁不希望能有一位情深似海,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呢。
当然也有的人冷笑,那位魔族的贵族少年艾尔就是其中一位,他对这繁琐的流程相当不屑。
他十分清楚人性的反复无常与朝三暮四,因此才需要这样厚重的枷锁,将此刻的情感牢牢锁住。无论兄弟也好,夫妻也罢,只要有了这道枷锁,往后的日子他们要想出卖兄弟,背叛爱侣时,才会有所顾忌。
在艾尔看来,人类是多么地愚蠢,明知道这样的结果,却仍心甘情愿地给自己套上一副枷锁。
可他不知道的是,人们真正背在身上的是责任,虽然这很累也很烦,但永远别忘记了,有责任才有动力。
漫长的仪式终于结束,宾客纷纷向卓影和布风敬酒。卓影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熟练周旋在那些贵族当中。
但布风却并不擅长这些,无论是谁向他敬酒,他都一饮而尽。
酒是上好的竹叶青,可醇香的酒流入布风的喉中,他却只觉得苦涩。
他说不出心中到底是悲还是喜,如今他身份显赫,城中的贵族都争相向他表示祝贺。
这让他觉得自己终于有资格站在艾薇伊莎的身边,有能力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们再也不用忍受沙漠的风沙,担忧前路的渺茫。
那名俊美的魔族少年也端着酒杯走来,他来到布风面前,客套地说道:“在下艾尔,久闻布风战神的大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不敢当。”布风见他衣着华贵,举止得体。料想是城内的某位贵族公子,当下也回了一礼。
可那魔族少年却又说道:“在下平生素闻铁狼劫富济贫,义薄云天,其首领艾薇伊莎更是女中豪杰,不知眼前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否认得艾薇伊莎大人。”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布风出身铁狼,艾尔这番话却像是无心之问。
可是布风听了这话,心中吃了一惊,他扭头看向身旁的佳人,艾薇伊莎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脸上看不出悲喜。
见艾薇伊莎不作理会,布风只好陪笑道:“这位姑娘本是城里的贵族小姐,怎会认得艾薇伊莎大人。”
“原来如此,却是在下冒昧了。”艾尔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向二人作了一揖,随后离去。
这少年的说话得体,滴水不漏。他的话如针一般刺痛布风的心,让布风即使想发作,却又找不到个由头。
台下宾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戏楼上锣鼓齐鸣,给宾客们助兴的戏曲也已开演。躲在幕后的苏佩碧尔正在摩拳擦掌,准备上台。
她也给卓影准备了一出戏,而且是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