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世界很大很精彩。
英国的女王在集体免疫中身先士卒,落榜美术生在种族问题上大建功勋——可那都是寸尺方盒里的世界,他们的精彩,与屏幕外的你我无关。
陆宇宁深以为然。
平平无奇的陆宇宁从没想过活出精彩,也不想活得那么精彩。
但他现在的表情非常精彩。
“这照片是你吗?”
陆宇宁指着手机里刘尚野性纯真的笑脸,不可置信地质问起面前这楚楚可怜的少女。
扣着外衫,却扣不住胸前那一抹乍泄春色的少女,攥紧了拳头,郑重其事地颔首,漏出的却是一股柔柔怯怯的颤音:
“是我。”
“这就不是你。”
“你,你要怎么才肯信是我,是我呢?”
抽抽噎噎,泫然欲泣,勾起了陆宇宁心中不快的回忆。艰难地让目光从白兔的视界上脱离,对上了两朵哭红发肿的桃花,那红嫣嫣的花蕊正漪涟泛泛着向上,荡漾着稍纵即逝的哀求,与一汪清冽澄澈的悲伤。
好一个我见犹怜!
若是信仰薄弱的杰尼,怕已被这极致的纯欲击沉。但陆宇宁丝毫不惧少女的糖衣肉弹,毕竟他可是曾对Marx立下过誓言:定要将自己珍贵的雏楠,献给此生最爱的女人!
自称“刘尚”的少女见陆宇宁不相信、不理会、不作为,滑嫩无骨的小手焦急地抬起,将他握持手机的手轻轻包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白兔蹦蹦跳跳着贴近,优美的轮廓线翩翩起舞,蹭上陆宇宁健壮的小臂。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但人是有极限的,陆宇宁满面通红,彻底石化了。
不知如何自处,索性牙关一咬,眼睛一闭,身子一躬,摆出了副引颈受戮的姿势:对不起Marx,我这个浓眉大眼的,就要叛变革命啦!
好耶!
可预想中的展开并没有展开,少女只是握着他的手,幽幽地说:“记得吗,昨晚我去酒吧买醉,不小心花光了现钱,找你借了1000,本准备过几天开放日了还你……”
“刘老板?!”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震惊。
刘尚愤愤然把陆宇宁的手一把甩开,像是沾了什么秽物似的在外衣上擦拭,神色不善地回瞪铜铃,咬牙切齿说道:“早知道提钱就行,我还搁这儿装个什么劲啊!”
“装?”
“装哭卖惨啊!”擦了擦还挂在眼角的泪珠,又粗野地拿袖口抹了抹糊了一嘴的鼻涕,“我刘尚是那种遇上点小风小浪就哭哭啼啼的人嘛?”
“Sodayo。”
陆宇宁即答,一脸好笑地追忆:“也不知是谁上学期高数挂了,躲小被儿里偷偷地哭呢。”
刘尚宛如晴天霹雳:“你怎么知道的?!”
“就……弄挺大声的。没关系,下次记得盖层厚的。”陆宇宁体贴地安慰,并给出了指导性的建议。
“咱们寝室都知道了?”
看着被霹雳劈得没了血色的少女,陆宇宁弱弱地补上最后一击:
“呃,还有对门几个,那会儿他们刚好过来问我问题。”
“你去死吧!”
面如死灰的刘尚伸手掐上陆宇宁的脖子,可胳膊抬着不大着力,只能无能狂怒地前后摇晃:“只要你死了,就没人知道我知道你们知道了!”
陆宇宁被这一前一后晃得难受,倒不是娇弱的少女有着什么物理层面的攻击性,主要是她共振的白兔给予的精神冲击比较强力。
乘旗子被她摇起来前,赶紧出声喊停:“行了,逗你玩儿呢。那天就我在寝室,问问题那几个我拦在走廊讲的,都没放他们进屋。”
刘尚一怔,停下了摇旗的活计。
陆宇宁嘿嘿笑笑:“不过瞅你这反应,确实是咱薄皮玻璃馅儿的刘老板无疑了。”
伸过大手按住少女的头,盘着这矮了不少的脑袋,竟是觉得十分顺手,越盘越润,甚是中意。
刘尚感受到头顶被搓着生热,脑子倏地清楚过来,跟着又释放起一波一波的精神冲击。
“还摇?”
“哼,这下只用死你一个了!”
陆宇宁暴汗,任少女发泄几下后,突然嗖地出手,一只化解了她的钳制,一只把她行将惊呼出声的嘴牢牢捂住。
“呜呜呜呜!”
“嘘,藏好,听着口哨声没,有人来了。”
“呜呜呜呜!”
嘴被又硬又烫的大家伙堵着,呼吸都染上了那个男人浅浅的汗气,刘尚不由想起了某类影视作品中,某些不堪入目的情境:
阴暗的墙隅,哭泣的少女,粗暴的雄性,孔武有力的手,强硬地将脆弱的反抗击碎,对,就像束缚着自己的这双手一样,一样的有力,一样的强硬……
无意识间磨蹭起大腿根部。
见鬼!!我都在想些什么?!
俞发剧烈地挣扎,使劲抠抓着陆宇宁捂嘴的大手,尖锐的指勾破了他手背的皮肤。
陆宇宁幽微吃痛,见刘尚似乎有话要说,便识趣地放开了少女。
解放开的刘尚深喘口气,平息了下潮红的脸色。稍稍冷静,便想到几秒钟前,那个满脑子废料,还微微湿润了的自己——完完全全不可接受!我刘尚的一生必须同我父亲一般光芒万丈!
于是转头把屎盆子扣在了某头粗暴的雄性身上:
“你藏个der啊你藏?啊?你还对我,你还……你这一身腱子肉是白长的吗?两米的个头往那一杵,喊一声滚,有几个敢留的?”敲了敲陆宇宁饱满坚实的胸肌:“用你这个,霸凌他啊!”
刘尚一直都有着些偏激的大男子主义,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只可惜外在条件不足,内在又缺乏点胆气。陆宇宁则恰恰相反,身形魁硕的他信奉以理服人,绝不轻易用强,类比五常不轻易用核的共识,皆是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
“我是那种欺负同学的人吗?”陆宇宁一票否决,盖着刘尚吐不出象牙的嘴,就往隔间里塞。
不欺负同学?我不是你同学吗?我还是你室友呢!你这不是在欺负我吗?!
刘尚又羞又怒又委屈,顾忌再冒出些可怕的念头,疯也似地抗争起来。
正当二人相持时,澡堂门口飘来一串磁性的气泡男音:“陆院士,好巧啊,这也能碰上你?”
情况紧急,不太敢发力的陆宇宁也管不得三七二十一,一骨碌将刘尚扔进了隔间,唰地拉上门帘,顶着张“这里无事发生哟”的司马脸,冲这有些面生的来人点了点头,客气道:
“你是?”
“我方杰啊,大一咱们一组做过编程课设的,哈哈,那时候真是全仰仗您带飞啊。”
听他提起编程课设,陆宇宁一下有了印象:那是个四人一组的大作业,开始的时候,他本还想在群里讨论下分工,可消息发出半天没人理他,觉着麻烦就一人做完提前交了,最后@大家不用再干时,立马在下面跟回“大佬牛逼!”的,就是方杰。
见陆宇宁一脸凝思,方杰笑着尴尬:“哈哈,也是,陆院士日理万机,估计早就忘干净了。”
我也没有日理万机啊?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陆宇宁对某个章章都要把他和理万机凑CP的作者非常厌烦,摆摆手示意自己记得,便干瞪眼着等待起命运的抉择——公共澡堂一共六个隔间,除了他屁股后面最里侧的这间,都是空的,常理来说,一般人会就近地选择靠门的那间……
然后正如所有套路的发展,方杰来到了他对面的隔间。
陆宇宁岔腿一蹲,尽量用庞大的躯干遮住门帘下漏出的小脚,目不转睛瞪视着对面解带宽衣:
方杰脱下上衣,露出浓密的青龙!
方杰褪下裤子,露出黝黑的毛腿!
方杰拽下内裤,露出愤怒的小鸟!
等等方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你不拉帘子的?”
“拉了帘子不方便和你聊天啊,都是男生,大家坦诚相见嘛。”坦诚地溜了溜小鸟,“陆院士你还不脱吗?看你身材蛮结实的,那里一定也发育得很不错吧。”
陆宇宁发育得确实不错,初中跟人“斗鸡”时,还被冠上过“洪荒巨兽”的美名,但好汉不提当年勇,他已从“斗鸡”界退隐多年,此刻亦无重出江湖的心情。
见陆宇宁纹丝不动,方杰移步紧逼,作势就要扒拉开他的裤子:
“别这么害羞嘛,来,让我康康……啊?这,这是?呃……”
一记手刀落在后颈,方杰带着满足的笑意,直挺挺晕倒在地。
正透过门帘缝隙偷偷探察的刘尚,被这武侠片般的一幕震得目瞪口呆,酝酿了一肚子报复陆宇宁的坏水,稀里哗啦着风流云散。
陆宇宁则像是又考了次年级第一般风轻云淡,熟络地半跪扶起方杰,为他套上衣裤,轻车熟路地清理起作案现场,对还在张口瞪眼的刘尚说道:
“出来吧,完事了。”
刘尚以陆宇宁为圆心饶了个弧形,迟疑着到了正对案发现场方向,见方杰一脸刀头肉的死样,不免担忧道:“他没事吧?”
“放心,我下手有轻重,按这家伙的体型,晕个十来分钟就能清醒过来,你趁现在回寝收拾一下东西吧,我把这家伙料理完送到校医院就回去找你。”
刘尚听着陆宇宁一如往常的声调,从惊惧中回过味儿来:不对,这是我的人啊,咱们这么深厚的室友情谊,我在这虚个卵子?
月眉一挑,嘴角一翘,乐滋滋地凑近,啧啧称奇道:“你这招敲人后颈的手段嫩牛啊,教练,想学,能不能教教我啊?”
“其实这个对技术的要求大于力量,教也不是不行。”
刘尚两眼放光。
陆宇宁抬眼,上下打量一下与变身前有着十多公分海拔差的少女,笑笑道:“不过你这身高,还是先把立体机动装置学会再说吧。”
“哈?我这身高怎……”
刘尚闻言,顺着陆宇宁的视线低头回看自身:上半身的所有都被两座高挺的山峰阻隔,越过山丘,两条圆润纤瘦的大腿相互交斜,围出了一块的小小的三角空区,再往下,两只小脚局促在宽大似船的拖鞋里,修长的脚趾不安地蜷起又伸开——这就是现在的自己。
神情就像夏季的雷雨,前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密布乌云,空气泛起潮润,眼看就要落下滂沱大雨,忽而又是日出放晴:
“埋汰我变矮了是吧?我原来就不矮,现在这身高放女生里绝不算矮好吧!又不是非要砍你这巨人的后颈肉。”像是被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好笑的笑话逗笑,似笑非笑地笑了出来。
陆宇宁瞅着那头雷云过境,明白是自己的失言戳了他的痛处:不像很多变嫁书友,觉着能变成面容端丽,曲线姣好的少女,那多是一件美事啊。现实的变身是个骨感且复杂的问题,何况对于大男子主义到有些性别歧视的刘尚,从一个高富帅的集团公子变成一名女性,无异于种植园主一大早起床发现自己要去收割棉花。
做了错事就立正挨打,说了错话就收声等骂,想不出怎么安慰的陆宇宁索性闭嘴,继续捣鼓起昏迷的方杰。
晾在一边的刘尚没了搭话对象,无聊地看了会儿陆宇宁玩具般摆弄方杰,想起他刚才似乎命令过自己先回寝室收收东西——哈,他寄巴谁啊?我凭什么要听他的命令?
鼓起一腮帮子的不爽,反而贴近陆宇宁身侧,抱膝蹲下,没话找话道:“我父亲常说,扮猪吃老虎,反被当猪吃,你说你都一手刀一个人头了,平时还那么孙子干嘛?像刚刚那个露阴癖变态,直接一套QTE教做人好吧,保准他以后洗澡比小姑娘都害羞。”
说到激动处,上身直起前倾,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招式,“还有刚刚我向你学手刀那会儿,要我是你,就直接开骂。”皱起眉头,耸起胸部,粗起嗓子,“‘你刘尚是什么人啊,你叫我带,你能学会吗?学不了,没这个能力,真是脸都不要了!’然后一巴掌呼噜过去,扇他个大比兜子。”
“???”陆宇宁还以为是下雨了。
“知道为什么你又高又壮成绩又好,却仍然找不到女朋友吗?”刘尚神秘地眯起眼睛,似乎要道出个天大的秘密。
因为我没你帅没你有钱,还天天泡在自习室不爱社交。又不是能让人一见倾心的帅哥,不主动去接触哪来的女朋友,等着国家分配一个,还是等着室友给你变一个啊?哦,真变了,那没事了。
陆宇宁心里门清,嘴上却配合说道:“怎么会是呢?”
“哼哼~”刘尚得意着两手叉胸,鼻子哼哼两声,见那头似乎又要沉迷玩弄方杰了,赶忙解释:“就是因为你缺少点儿男人的霸气!”
两手在蜷着的膝盖上一撑,换了个舒服的讲解姿势:“知道现在女孩儿喜欢什么吗?霸道总裁!她们就喜欢霸道的男生。你平时跟女生相处点头哈腰,跟条哈巴狗似的,人家怎么会喜欢上你,你会想和你家的狗谈恋爱吗?”
人可以,至少该试试。
陆宇宁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开始费力地为方杰套上外裤——这家伙也是极品,明明长着两条肉腿,却非要穿那种特别紧身的牛仔裤。
见陆宇宁兴致缺缺,刘尚有些急眼,好不容易能当一回这个满级神装挂壁的师傅,不让他心悦诚服怎能甘心,搜肠刮肚,祭出了自己珍藏多年,一直没舍得用上的撩妹杀手锏:“哼哼,教你一招霸道总裁壁咚术,包你能将心仪的女孩一秒击沉!”
刘尚一手贴上陆宇宁坚挺的胸肌,取撑墙之意,一手扶起陆宇宁的下巴,来了个言传身教:
“你就这样,先把她靠墙咚住,注意手不要压得太高,要能限制住她的移动,让她没有退路,只能选择直面你。现在,她肯定羞地不敢看你,眼神躲闪,这时你要做的就是抓住她的脸抬起,让她的眼睛对上你的眼睛,用你的眼神告诉她,你,就是那个要征服她的男人……喂,配合一下啊。”
这头的刘尚演着起劲,那头的陆宇宁却是堪比某些“哥哥”的演技,下巴被刘尚抬起,眼睛却在方杰身上流连。
演员不敬业,导演也没法子,前戏拍完了,还能中途换人不成。探身将脸贴近陆宇宁耳侧,接着传道受业:
“然后,弓身在她耳垂上轻轻一舔,告诉她:‘你是我的女人’。这时候女人一般都会害羞地骂你几句,不要给她这个机会,用嘴把她的嘴堵住,用你的舌头去**掠夺。一般的这么就可以拿下了,性子稍微烈一点的可能还会象征性地挣扎两下。”
起开身子,在陆宇宁的胸大肌上狠狠一抓,“碰上这种烈的,就用你的肌肉告诉她,女人与男人的差距!”
“啊!”
陆宇宁小小惊呼——听着刘尚狗屁不通的絮叨,还被她推推攘攘,动手动脚,一时走神,竟没注意把方杰的牛仔裤套反了去。
刘尚则还以为自己的教诲振聋发聩,洋洋自得道:“哼哼,懂了吧,重要的是征服感,要让她明白,她不过是任你驰骋的一匹母马,你才是能真正带她驶向幸福的主人。”
“是吗?”
低沉的声音,透着七分的调笑,三分的火气。陆宇宁黑着脸起身,如坦克般向刘尚倾轧过去,准备来个学以致用。
“是……吧……”
懵逼中的刘尚被势不可挡的气场步步逼退,后背一凉,撞上了隔间的墙板,退无可退的她,瞬间被溺入了那汹涌而来的巨大身影,无法呼吸。
撑扶着身后的隔板,仰视着那危险虚起,像是野狼发现了猎物般的眼睛,刘尚不住唇齿发干,喉头耸动,咽了口唾沫:
“那、那家伙还有十多分钟就醒了……我,我们回寝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