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了。
已经离开运载机五分钟了。
远方的浅蓝海浪依旧往复循环，海鸥在浅滩上遨游，时而降落于白沙中啄食。
至于一旁的少女，则一直注视着海面，好像是在回忆起自己身处潮汐时的过往。
都说认真时的样子是最可爱的，事实上的确也是这样。
只是......
唉......
心存与想象中有所相差的落差感，博士明白，刚才发生的意外并不是谁故意而为的。即使再怎么郁闷，博士也找不到对象发泄一下。
而且......身为罗德岛的指挥之一，也不可能随意向干员们耍脾气什么的。
我不想让斯卡蒂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太难受了......
不由得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将头移向右边，望向一旁早已破败不堪的切尔诺伯格分城。
由于天灾的缘故，城中残存着不少的源石，不同的横截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各彩的光芒。
这样的光芒......如同一个星期前，从海面折射而下的光，交替变换之下，总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
但，那时幻光之下的她，是无比真实的。
就如同现在旁边的她一样。
想到这里，尽管内心再怎么想要躲避，博士还是不由得向左边悄悄地看了一眼。
！
斯卡蒂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回忆，转而从左方贴近博士，双方相距已经不超过二十厘米了。
明亮的眼眸中，隐约地印着自己的真实模样。
“斯卡蒂......”
我仿佛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想本能地躲开。
但是......这一次的出游，不就是想要和她好好了解一下吗？之前还发生这样的意外，现在这样子......或许可以挽回一点点？
博士想到这里，将原本已有右倾的倾向立即停止，与斯卡蒂的距离并没有拉开，只能僵硬地留在原地。
斯卡蒂也只是静静地望着博士，每眨一下眼都会在博士的心中荡起小小的涟漪。
大褂中装有特制的空气调节系统，所以即使与斯卡蒂在烈日当空的情况下漫步沙滩也不会感到炎热的感觉。
但此时，博士很明显感觉到全身都在不自觉开始冒出细汗，在空气调节系统的吹拂下飘出了一阵寒意。
身后的源石光芒打在她的眼眸上，在红宝石的背景下散发出星辰般的璀璨。
“博士。”
“嗯，怎么了吗......”
“和女孩子约会却丢下她一个人独自在一旁发呆是不行的。”
“啊、对不起，不是、我们不算是......”
刚想脱口而出的一句，“我们不算是在约会吧。”被我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要看场合说话啊！
现在要顺着她的意思就对了！
“不算是，指的是？”
“啊......没事没事......”
尽管是自己主动想要应和她的，但是在现在的情况、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
斯卡蒂好像想确认什么似的，依然缓缓地朝博士贴近，鼻息轻轻地拂过脸颊，隐约带上了她逸出的淡淡的清香。
好近，好近......快要触碰到了......
每一秒，都会有更加真实的感觉，仿佛叠加的浪潮一样，在博士心中掀起越来越高的波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心中的波涛早已掀起。
她的气味总是沁人心脾，
她一直都很信赖我，只是我们的交流不多......这是我在病房中琢磨出来的。
而我也想对她能够好好地交流一下，以对得起她对我的信赖，这也是此行的目的。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样和我......互动呢......
我还是不懂她。
闭上双眼，眼中尽是最后红色而璀璨的浮想。
但，想象中的触感并没有如期而至，而是随着清香和鼻息的离去而消散。
睁开眼睛看向了左侧，紧挨着的她已经转向了大海，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右脚脚尖微微踮起，海上吹来的轻风也在不断地撩拨着斯卡蒂的发梢。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解放，但是好像......随之而来的，还多了一点点的失落感。
不要想这么多了！今天能好好地完成自己的目标就好！
真的......是这样就好吗......
再一次狠狠压低自己心中的声音，强迫自己看向那位刚才给自己带来的少女。
“斯卡蒂......”
“怎么了......？”
“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以右脚脚尖为中心旋转半周，银丝般的长发随着她的转身而飘然。
再一次的直视博士，只是这一次不再持续，很快便飘落至远方。
“可能......”
斯卡蒂的视线从不远处慢慢地飘忽至天空中，望向了远方的浮云。
望向远方的眼神，怅然若失。
同时地，轻微皱眉的小举动同样落在了我的眼中。
这是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她。
“可能......”
她依旧低声的呢喃。
“斯卡蒂......你......”
突然间的转变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仿佛，平时相伴的她消失了。
变得陌生，隐隐令人感到一丝心慌。
黑与白的交融，仿佛慢慢将现实与虚幻相交织。
早已内心凌乱的博士在心中再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很乱。从离开罗德岛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去好好地圆回早上发生的意外。我只是想，好好地完成这个工作啊。
真的是这样的吗？
已经无法做出任何理清思路的举动了，时间也不会允许我这样做。
基于本能的驱动，我踏前了一步，握住了斯卡蒂的手腕。
“斯卡蒂，看着我。”
出发之前，我想到了她很多的反应，内心想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从我向斯卡蒂发出邀请的那一个瞬间，我就开始在想，如何一步步地按部就班的进行这个交流。
这样的准备，有用吗？
“有什么感觉请你直接说出来吧，我会好好倾听的。”
或许有一点，但这个交流不就是为了要了解她不同的一面吗？
自己为什么还要给她预设、想要让她像走流程一样、将自己的过往就这样讲出来吗？
即使没有任何意外，这个交流都是失败的。
因为，
我不是真实的我，她也不会是真实的她。
放弃一切想法吧，有什么问题和她一起解决就好了。
握住手腕的手又稍微加重了力度。
望向远方的视线慢慢回归，直至重新对视。
她的眉头依旧微蹙。她的眼神依旧蕴含忧郁。
“我愿意听你说的一切。”
“无论是好的也好、坏的也好，无论是你的过往还是现在，我都愿意。”
“不要再像刚才那样不理我了，好吗？”
事后的博士每每回想起来，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勇气说出那样的话。
但是过程并不重要，不是吗？
斯卡蒂依旧只是望着，但是于恍惚之间，博士感觉到以前的她已经回来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这是种玄妙的东西，也说不清楚的。
至少......这一次应该是对的。
“博士。”
她终于再一次的开口了，原本低垂的眼帘仿佛被唤醒一样。
“嗯，我在听。”
不需要有什么想法了。
用最真实的自己，去感受如今面对着我的人吧。
“我的手有点疼。”
“嗯？！......”
刚才情急之下握住了她的手腕，没有注意好力度，甚至到了现在也没有松开。
博士连忙松开了手，斯卡蒂被他握住的部位皮肤也在微微的泛红。
没想到刚下定决心聆听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想伸手挡住自己的脸，但是总觉得这样的行为大概是对被道歉的人不礼貌的，博士只能将已移至半空中的手伸去后脑中假装抓痒。
没有了面罩的掩护，博士脸上的尴尬完整地进入到了斯卡蒂的眼中。
“对不起......”
斯卡蒂抓起自己的手腕，用掌心揉了揉。
“没想到，你也会这样的直接呢。”
“呃......是我不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些......”
“那你不要做些什么吗，想要道歉的话。”
道歉要做些什么......
脑海中浮现了之前，斯卡蒂所提到过的关于深海道歉的礼仪。
不是吧......
渐渐升高的心跳声已经告诉我，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嗯......可以暂时先不道歉吗......”
博士小心翼翼地说道。至少现在，博士还是很不习惯于这样的礼仪，可能是自己单方面还存在着顾忌吧。
“好吧，这次就先放过你了。”
“但是，你还欠着我一个道歉哦。”
说完后，斯卡蒂顺势牵上了博士的手，灵巧的指尖穿过博士的指缝，扣在了手背上。
“这个当做是拖欠的利息，可以吗。”
手中的柔荑传来温润柔嫩的感觉。
真不知道这双手是怎样才能拿起这样一把大剑的呢......
她又是为什么要拿起那把大剑呢......
这些问题仍萦绕在我的脑海，但是并不重要。
她会告诉我的，如果她愿意的话。
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地回应她。
尽管牵一个女孩子的手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抗拒，但与接吻相比，我认为还是可以接受的。
自己的手指也贴在了斯卡蒂的手背上。
十指相扣，博士却感觉到刚才的慌乱已经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好像有一个人和我一起，通过掌心而牵连，即使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一起面对了。
“我们......继续我们的行程吧，时间还有很多呢。”
博士试探地问道。
“嗯。”
是我的错觉吗？
感觉斯卡蒂好像是在微微脸红。
可能......是我们一直站在太阳底下的原因吧。
“要牵着手......一起走吗？”
博士轻声的问了一下，这种事情......还是要女孩自己答应吧......
“那肯定是要的......”
斯卡蒂的声音渐渐地变小，但还是能够挺清楚的。
“嗯。”
向前小小地迈步，带动斯卡蒂一起重新开始了海边的漫步。
只是现在，没有那么多东西要去想了。
好好陪着身边的她就好。
偶尔朝斯卡蒂偷偷的望一眼，海风吹拂下，个别的银丝在风中飘然。
脸上也带有浅浅的笑容。
真是......好看呢。
“我好像，还没有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
“是哪一个问题？”
“你不记得了吗？那......”
她转过头来看向了我。
“我还是告诉你答案吧。可能刚才我是有一点的，现在的话......”
“已经没有了哦。”
“哦......”
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稍微的回想了一下，博士大概记起了自己的问题。
至于要不要说出来呢......
博士看向斯卡蒂笑了笑。
“我们继续走吧，前面有一块大礁石，我们去那里看一下吧。”
“嗯。”
何必说破呢？
只要我们现在还好好的就行了。
我的手中，已经握住了最重要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