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软趴趴地洒入房间中,为充满干草腥味的房间里增添了些许香气。
克洛依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然后慵懒地从茅草床上爬起身,一瞬间只感觉背部一阵抽疼。
她摸了摸坚硬的床板,上面只铺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草垫,就如尖刺般摩擦着她的背部
克洛依不禁叹了口气,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真是愈发怀念自己希蕾娜堡的大软床了——那个不仅可以在上面滚来滚去,还可以借着软垫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的公主床。
然而这该死的床板却连承载她翻个身都难,更别说当她半夜突然有欲望的时候了,每次当她稍微大力一点时,这床板就跟要断了一样吱吱呀呀地响,搞得她只能立刻停下手上的“工作”。
因为这床板和白天异常繁重的工作,她的欲望急剧降低,平时还会偷看女仆的她现在连找露西亚求抱抱的兴致都没有了。
果然压力和生育率是成反比的,促进欲望的最好方式就是缓解压力!
不过也多亏了欲望下降,她的脑子可比以前清醒不少,随着时间推移,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日益被这具身体同化,完全变成只会贴贴的美少女,而现在几乎都能恢复到她刚穿越异世界的状况了。
看来以后要多多节欲,否则又会被某些人耍得团团转。
克洛依取下挂在衣架上的裙子,手法略显笨拙穿了起来。
平时这件事也都是女仆或叫醒她的爱丽丝来帮她做的,然而现在无论是女仆还是爱丽丝都不会来了。
……而在更早之前,这件事是由妹妹来做的。
克洛依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即使过了一个月也还是不适应自己穿衣服,同样的……也不会上厕所。
不像在希蕾娜堡,这里没有女仆帮忙倒尿盆,所以她得自己跑到田地里解决。
好想回到希蕾娜堡……然后见到汐奈,如果还能见到爱丽丝的话,一定要让她下跪道歉。
克洛依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门,然而她却愣住了。
惊讶她的并不是空气中更加浓重的凉意——她今天多穿了一件棉衣,也不是围在她屋子外的自由民们——估计又是来要吃的,而是跪倒在地的少女。
少女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紫,不知道已经跪在这里多久了,而在她的胸口里,一位更加幼小的少女无声地躺在她怀里,恬静地就跟个人偶似的,唯有颤动的胸腔还能证明她是个活物。
克洛依连忙冲向前,将少女的手臂拉起来。
“你怎么了?”
当克洛依注意到少女的脸时,才发觉她们见过,她就是昨天倒在磨坊里的生病少女,而她怀里的很显然就是那位病得更重的妹妹。
少女抓住克洛依的手,已经哭成了泪人。
“求求您,克洛依大人……救救我的妹妹吧!”
“别急,起来再说,可不能一直跪着,地上可是特别冷的哦。”
克洛依将少女拖了起来,任由她无力地倒在自己怀里,她明明比克洛依高了一个头,但此时却跟婴儿般贫弱。
少女将头埋进克洛依那平坦的胸口,不停地抽泣着。
“洛尔她昨晚就开始发烧……我看护了她一整晚,但到今天早上都一直不省人事,我找过露西亚大人了,但她也对这个病没办法,所以我只能来找您了,求求您,我只剩她一个亲人了……”
克洛依轻轻地拍着少女的背,用着轻柔的语气说道:“没事了,我会帮你找医生的。”
话音刚落,她的意识就卡住了。
这里唯一有医生资质的人就是露西亚,但连她也解决不了的病症……真的有治愈的可能吗?
在绝望将她彻底吞噬前,一道希望的火花从脑子里闪现。
不,还有一个可能的地方。
爱丽丝塔。
夏莉娜把她的宫廷医师也带进了爱丽丝塔,如果是他——那位安纳托西亚帝国的御医的话,可能有办法救这对姐妹。
但她昨晚才刚刚和安纳托西亚人搞僵关系,现在又该如何再回去求他们?
先别提忠诚度存疑的弗朗克了,主教就绝对不可能为他说好话,而卡菈小姐……
那家伙可能已经警告其他安纳托西亚人不要和她往来了。
可恶,无论是哪条路都很难走。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自由民们的视线。
他们面如土色,瘦骨如柴,眼里充满了恐惧与不信任,这一切事实都如同利剑般刺向她的心脏。
这些都是她的臣民,是她立下誓言要保护的人,但如今却以看待恶魔般的眼神看着她。
像是在说:“都怪你……都怪你把我们牵扯起来。”
是啊……他们明明能在温暖的希蕾娜堡过着美好的日常,却被牵扯进这么一个复杂的事情里来。
这么一想,被她送上战场的那些士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们明明和家人过着好好的生活,却突然被她以荣耀与契约哄骗上战场,他们什么也没得到,最后连遗骸都没法回到故土。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克洛依•莱茵娜。
潮水般的愧疚感涌入心头,软化了她的膝盖。
如果下跪能缓解心中的不安的话……
不,不能跪。
如果连她都跪下了,那就说明她已经沦落到绝望的境地中,就和这位少女一样。
少女可以跪下,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领主,那她呢?她该跪谁?
如果跪下可以为人们解决问题,那她宁愿跪到太阳将她的每一寸皮肤燃尽,但下跪只会告诉他们「我已经尽力了」,从而深化他们心中的恐惧。
他们不需要在日常中只会卖萌的她、也不是在婚礼上犹豫懦弱的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决断而英明的领主。
克洛依睁开双眸,心中已然做下了决断,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周围的人大喊道:“自由民们,请听我一言。”
她那洪亮的声音足以传遍整个磨坊,人们的视线很明显地松动了,克洛依满意地看到周围的人都屏息凝神,等着他们的领主说完下一句话。
“首先……我想问一句,大家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有些无厘头,以至于很多人面面相觑,有一个胆大点的男人走了出来,双眼直勾勾地看向克洛依。
“因为您,我的大人。”
竟然真的有人敢站出来,而且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她。
恐惧与敬佩同时支配着她的大脑,但心中的一团火焰却驱使着她继续扯开发麻的嘴唇。
“没错,是我,那位自称为女皇的银发暴君正是为了夺走属于我的继承权,才将你们作为人质送进了这个异空间里的。”
男人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克洛依竟然会这么直率。
克洛依捂住胸口,对所有人喊道:“我对你们的所有遭遇都负有责任,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向我提出来,无论是饥饿,疾病以及其他的什么,我一定会尽量帮助你们,别忘了,你们是亚弗洛斯的人民,也是我克洛依•莱茵娜的子民!让我们一起打破这该死的桎梏,然后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吧!”
当她发表完一番畅快的言论后,没有掌声,也没有欢呼,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数秒后,第一个人离开了围观的队伍,渐渐的,所有人都散开了,而这就是对她演讲的最好回应。因为双方很清楚,她现在唯一能给他们的东西就是安全感。
但只是是安全感还不够。
克洛依松了口气,然后看向一旁的少女,她正抱着洛尔坐在温暖的一角,嘴里不停地哈着白气。
这位姐姐整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就跟僵尸一般瘦削,原本姣好面容此时也快被寒冷和饥饿摧残的不成模样。
克洛依温柔揉着她的头,然后打开房门,轻轻说道:“先进屋吧。”
少女看向怀里的洛尔,有些犹疑。
“别担心,里面比外面暖多了,而且我们都是女生,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少女点点头,然后抱着洛尔走进房间,克洛依也在旁边帮忙拖着她的身体,发觉她的身体已经快烧得跟火炉一样烫了。
当洛尔被抬上床时,她突然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姐姐”。
“我在这!”
少女惊喜地握住洛尔的手,但随即就哭了出来。
“姐姐……姐姐会陪着你的……求求你不要死……”
克洛依眨了眨眼,只感觉眼前的光景有些熟悉,她立刻错开眼神,不再去看那对姐妹。
否则她可能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无论如何,无论何时,无论在哪,亲情总是最让人动容的情感——正如妹妹对自己做的那样。
“你们现在这里休息会吧,我一会就叫露西亚为你们送来吃的喝的。”克洛依说道。
少女连忙摆摆手,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们只是您卑微的仆人,怎能让露西亚大人亲自为我服务?“
“少来这套,记住了,你现在是自由民,而我只是你们的代表,何况你现在还生着病呢。“
少女的眼眶泛起暗沉的红色。
“您真是……太好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您这么善良的领主。”
“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但我一定会庇护你姐妹俩的,放心吧。”
即使这意味着她要深入敌营去和那群安纳托西亚人交涉,但她也依然会去做,因为这是她身为领主的责任。
而且她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再重蹈自己的覆辙了,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可以报答妹妹的事情。
她才不相信妹妹就这么轻易地死了,相反,那家伙指不定就会在哪个角落里看着她偷笑呢。
克洛依昂起头,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不放。
呐,老妹,如果你在看的话,请给我建议吧……哪怕一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