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依贪婪地将周围的空气吸入肺中,随后被其中的刺鼻药水味呛得连连咳嗽。
她瞥了眼窗户,那里原本被木板封得严严实实的,唯有一点点光线能够进入房间,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阳光从这之后漏出来了。
“在我睡着后过了多久?”
克洛依看向一旁的南希,朱唇微启。
但那家伙显然还没有从实验成功的欣喜中脱离出来,他的眼眸紧紧盯着手里的药丸,双腿发抖,就像一个找到真理的学者般狂热。
“喂!”
克洛依皱起眉头,语气也愈发急促。
这男人怎么对她不管不顾啊?她对自己的魅力有着充分自信,向来只有她不理别人但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人这么冷落。
像是察觉到了克洛依话语中的不满,南希急忙收起药丸,然后将双手紧紧相扣。
“我还是第一次见过你这样的人类。”
克洛依眼前一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在开玩笑,我还是第一次见过有人在瘟疫前能撑这么久,平常人最多在一天之内就去见神明了,但你竟然足足撑了三天。”
“三天?”
克洛依几乎快尖叫出来了。
竟然过了这么久吗?
那洛林她们岂不是已经……
恐惧在她的心中交结,化作一团苦水瞬时涌上她的心头。
“不行……我得回去!”
克洛依试图坐起身,但她刚撑起手臂,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气力。
“你最好别乱动,能恢复已经是奇迹了,对你来说,这三天简直是地狱般的煎熬……当然,我也是一样的。”
“啥意思?”
她仍然试图坐起身,却被南希按了回去。
“你在这三天里虽然眼睛还保持睁开的模样,但嘴里说的话完全是天方夜谭……「女仆咖啡厅」是什么?而且有时候我给你递吃的你还扇我一巴掌,简直是个泼妇,幸好我戴了头盔,否则我的脸早就被你打肿了。”
南希无奈地摇了摇头。
“哼,又不是故意的。”
克洛依甩开南希的手,双手抱胸。
“算了,比起这个,我现在有很要紧的事,我麾下有自由民也患上了瘟疫,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
“你是指洛……洛什么来着?总之,三天前我的助手就已经带着我配好的初代药丸去救她们了,应该能撑一阵子。”
克洛依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来一切还没有晚,她的付出也没有辜负。
“所以,这场实验的过程是怎样的?”
“嗯嗯……你在感染后不到2小时就发病了,那时你发起了高烧,症状与其他人完全相同,我立刻为你服下了50%成分的药丸。”
“为什么是50%?"克洛依疑惑地问道。
她依稀记得南希一开始调的药丸也才包括20%成分。
“20%的结果你也看到了,除了延缓死亡外没有任何作用,我认为剂量太少了,于是加了点,你猜怎么着?”
南希兴奋地搓着手,一副欠揍的模样。
“算了……我不想知道。”
克洛依轻轻地摸着额头,总感觉脑子里隐隐约约地记录了她那凄惨的模样,只不过被和妹妹的美好记忆给掩盖了。
“总之……我每天喂给你五颗不同剂量的药丸,根据你的反应,我将药丸的剂量逐渐下调,最后定格在7%的成分,这时你的身体才终于有所好转。
“喂……一天五次?”
克洛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只感觉那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的生命力真顽强……每次我看你痛苦得要死的时候你总能恢复回来,也是多亏了你的体质实验才能成功,能告诉我你平时是怎么锻炼身体的吗?”
给本小姐咬一口就行了。
克洛依恶狠狠地瞪了眼南希,然后猛地将头转了过去。
提到吸血,她此时已经饥肠辘辘了,足足三天没有进食,这对于吸血鬼来说是多么大的煎熬呀!
她捂着肚子,只感觉一阵苦水在里面回荡。
付出了这么多,只希望有所成就。
于是,她又看向南希。
“喂,你确定大家能得救吗?”
这句话将南希脸上的欣喜抹去,他沉下脸,低声说道:“这三天又有不少人死去了,我不知道自由民的情况,但奴隶们……不好意思,我指的是您的前仆人,已经几乎快要绝户了。”
大家都……死掉了?
怒火窜上克洛依的心头,她猛地坐起身,然后扯起南希的头盔。
“你开玩笑吗!那些可都是我的子民啊!”
无论是厨师还是卫兵……他们都曾在一片屋檐下生活,简直可以与家人相媲美,结果就因为这种事情死掉了?
“我和助手已经尽力了,一开始我们打算将幸存者安置进爱丽丝塔里隔离,但因为卡菈激烈反对而作罢,结果只能让他们一个个死去……
”
“她怎么敢的?”
克洛依将身穿全甲的南希提了起来,一向冷静的他此时也大惊失色。
“她觉得被隔离的人会把瘟疫传染给他们……于是全部把他们给轰了出去。”
克洛依的双眸冷冷地盯着南希。
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因为和克洛依住在一个屋檐下……以及安纳托西亚人们那恶心的谎言,就落得这种境地。
“是你们把这场瘟疫带到这里来的,也是你们的隐瞒才会导致现在的一系列悲剧……现在那个女人有什么脸面来说「会把瘟疫传染给其他人」这种话?”
这些安纳托利亚人都要为他们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吊死,溺死,刺死,车裂,踩死,她已经在心中设想好为他们几个准备的处决方法了。
还有那个该死的银发暴君,既然她这么喜欢别人舔她的脚,那克洛依就把自己的玉足塞进她的嘴里让她活活憋死!
克洛依松开南希,然后将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胸甲上。
她没穿鞋子,因此感觉脚底拔凉拔凉的,但她心中的怒火却足以将所有冰冷消退。
“喂,你要干什么?”
南希连忙想挺起身,却被牢牢地控制在了地上。
“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没错,南希也有罪,如果他一开始没有阻止这群家伙跑到希蕾娜堡的话……大家就都没事了。
想到这点,克洛依的脚力变得更大,金属的断裂声传进她的耳畔,让她的凌虐欲更加放大。
这群安纳托西亚人都有罪!
不止是安纳托西亚人,还有让她沦落至此的西琳,科尔娜,以及……她最爱的爱丽丝。
哐当一声,南希的胸甲即刻碎裂成几块,几乎就要将他活活压死。
“不要……我还要继续救人……”
他的求饶在克洛依的耳内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都有罪,必须受到依法制裁。接受……《爱丽丝法典》的制裁!
……爱丽丝?
克洛依顿时愣住了,然后整个人瘫倒在地。
如果连制定法典的人都有罪,那其他人又该如何按照法典给其他人定罪呢?
她自己又何尝没有罪孽呢……不,她自己的罪孽才应该更深。
如果她当初没有参与那场战争,如果她没有征召原本可以保护城堡的青壮年上战场,如果她有一分一秒想到增进希蕾娜堡里的防御,这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眼泪从她的眼眸中滑落,一滴滴地滴到了地上。
没错……真正有罪的人其实是她。
如果她没有利欲熏心地去参加那么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她就不会碰到西琳,也不会被她蒙骗,更别说被爱丽丝背叛了。
她痛苦地抱着脑袋。
可恶……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走错的呢。
或许是在婚礼上,当自己把匕首刺进卡洛曼胸膛的那一刻开始的吧。
明明她和卡洛曼没有仇怨她却还是毅然决然地用匕首刺死了他。
为了融入克里夫和卡尔的圈子,这无疑是最好的方法。但结果却是她舍弃了自己作为人类的善意……
她也为了自己的欲望屠尽了中央教廷,她就如死神,无论对方是好是坏,都将眼前的可能阻碍自己的所有人都化为尘埃。
而在那之后,她也在心中冒出了只要救出妹妹,就算舍弃这个世界的一切也能够接受的想法。
为了自己的利益,哪怕牺牲所有人都无所谓,这应该才是她的座右铭。
露西亚说得没错……她和威廉确实很像,都用最冠冕堂皇的话语来包装自己那卑微的欲望。
怒气陡然在心中被抽空,她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恨谁了。
她瞥了眼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南希,深深地抽了口气。她根本不是替天行道,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过,将拯救人们的药师安上了罪人的名号罢了。
“抱歉……”
克洛依凑向前,抚摸着南希的头。
南希抬起头,双手紧紧捂住身体,表情就像个受伤的小猫。
克洛依才注意到他身上竟然没穿其他衣服,只有一件若隐若现的蕾丝胸衣。
等等……胸衣?
她连连退后几步,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南希。
“你是女生?!”
南希抹了抹眼睛,然后掸开身上的灰,缓缓地站起身来,克洛依这才发觉南希胸前脂肪竟然比她还厚不少,简直快赶上汐奈了。
“哼……看来这药丸居然有副作用,不仅性情变得暴躁,而且判断力也会下降,我说……你难道看不出我是女的吗?”
完全看不出。
这是克洛依在心中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