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璃将一叠厚厚的文件搬到芙安塔的面前,当她松开手时,整个人都累得趴在地上喘气。
“真多啊。”
芙安塔看着面前如小山一般高的文件,内心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
“你们女皇党到底搜集了多少信息?”
“凡你想象的都有,虽然塔卡斯领导能力一塌糊涂,但他在情报收集上却显得才华横溢。”
艾琳洁双手抱胸,靠在房间的墙上,脸上面无表情。
芙安塔拾起一张地图,简单地瞥了一眼。
上面画着安纳托西亚的政治区划,被涂黑的地方应当是黎凡特占领区,而其他部分则分别划有斜线与黑叉。
其中,斜线占据了几乎整块幕布,而黑叉仅占有小小一块的区域,且大多都围绕在首都周围。
芙安塔挑起眉头,将地图展示给艾琳洁,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黑叉是女皇党的支持者,斜线则是尚未联系到的区域。”
“啧,所以你们其实也就联系上了首都周围的一圈?”
艾琳洁蹲下身子,用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
“其实只有首都周围的贵族才关心帝国的存亡,帝国的其他地方大多各自为政,像国内最强大的贵族坦利大公早在先皇时就已经独立于朝廷,其他几位大公也大多对朝廷阴奉阳违。帝国亡了对他们反而更好。”
她的语气中藏着隐隐的怒火。
“你好像挺了解安纳托西亚啊。”
芙安塔警惕地瞥了眼她的这位合作者。
她之前对艾琳洁了解不深,如果不是塔卡斯的介绍,她可能一辈子也和这个金发美人扯不上关系。
但艾琳洁思维缜密,才思敏捷,比塔卡斯聪明一万倍,而且,对方竟然第一眼就看穿了是她在直接给塔卡斯下命令而不是那虚无缥缈的摩尔首席,所以她才会踢开塔卡斯而扶她上位。
但迄今为止合作的基点都建立在她那相当纯粹的目标:只想要王后死,如果是单纯为了报仇还好,但如果对方是安纳托西亚某个贵族,甚至是皇室……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芙安塔和其他支持的议员想要的确实是和平,但包括她在内没有人想要吐出在嘴里的安纳托西亚。
她可不想阴差阳错地帮一个皇室登上王位,然后转过头把他们自己赶出去。
像是察觉到她的异常,艾琳洁将含着怒火的眼神收了回去,然后果断地站起身,对着她说道:“我年轻时曾经在安纳托西亚逗留过一段时间,因此对这里的政治生态很熟悉。”
“年轻时,但你这才几岁啊?”
“今年刚过四十。”
艾琳洁抓着手臂,眼神冷若冰霜。
等等,这家伙四十?
这如同波浪般柔顺的金发,充满朝气的金色眼眸,以及吹弹可破的肌肤,怎么看都不像四十岁女人的模样。
“你骗人!”她不假思索地指着艾琳洁喊道。
“真的,我还生过孩子。”
艾琳洁把长袍掀了起来,露出她那嫩滑的腹部,那里赫然有一道淡淡的妊娠纹。
芙安塔也不是没见过母亲的腹部,以她的经验来看,艾琳洁确实生过孩子,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
所以……她真的已为人母了?
还没等芙安塔消化完毕,艾琳洁就拍了拍汐璃的肩膀,然后缓缓地宣布道:“她就是我的女儿。”
什么?
芙安塔化为一座石像,轰然倒在了地上。
“芙安塔小姐,怎么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房门外闪了出来。
科斯坦丁立马冲到她旁边,将她扶了起来。
“不……没什么。”
芙安塔按住额头,只感觉一阵眩晕。
为什么艾琳洁和她女儿长得差不多,年轻得就像十八岁的少女一样,而她才刚刚二十四岁就已经长出了皱纹?真不公平!
呜呜,以她的衰老速度,四十岁的时候估计已经成了一具干尸了。
真想问问艾琳洁是怎么保养的。
艾琳洁歪着头,碧绿眼眸稍稍眯起。
“所以审判官阁下,您还有什么事吗?”
“呃……没有了,科斯坦丁,来把这一堆东西搬回去!”
她的语气藏着怨恨与愤怒,然而科斯坦丁却完全没发觉,而是继续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的事。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他就将所有的文件都给装上了马车,然后爬上驾驶位,等待着芙安塔上车。
哼,这才是她专属的黑色骑士,听话而可靠!
不对,这家伙好像也是艾琳洁介绍而来的。
若是从年龄上看,他该不会就是艾琳洁的丈夫吧?
丈夫负责守卫她,而艾琳洁则和女儿一起和她联络……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家族产业?
这恐怖的可能性在她心中绽放,促使着她快步赶上马车,连科斯坦丁伸来的手都无视了。
等她的屁股与车厢的座位接触的那一刻,她才得以冷静下来。
等到马车慢悠悠地启动的时候,她掀开车厢的帘布,试探性地问道:“科斯坦丁……你结婚了吗?”
“难道您要给我介绍吗?”
他的声音依旧富有磁性,或许是因为藏在黑色头盔后的原因,但她总感觉他原本的声音没有这么低沉。
“我还以为艾琳洁是你妻子。”
此话一出,两人间突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马车缓缓地驶出烧铁村,又立刻从小路穿进了另一个村子,她掀开帘子,恰好在路旁看到两个刚修好的土堆,上面还插着两根十字架。
“这是什么?”芙安塔疑惑地问道,她依稀记得十字架是圣教的圣物,正如火焰之于礼教。
科斯坦丁略微转过头看了眼,然后又重新看向前方。
“死者的坟墓,这是我们圣教徒缅怀死者的方式。”
“真奇怪,我们都是直接把尸体丢到路边让动物吃掉的。”
何况将圣物插在尸体上是多么渎神的行为啊。
“我还以为礼教徒都喜欢烧尸体呢。”科斯坦丁说道。
“恰恰相反,在教义里,火焰是圣洁的代表,用来烧尸体是大不敬的行为。”
如果不是征服王下死命令,士兵们说什么也不肯往尸体身上扔火,但抛开宗教,烧尸体确实有效阻碍了瘟疫的传播。
看来火焰在烧毁污秽的尸体的同时,也祛除了象征不洁的瘟疫。
在这短暂的话题过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芙安塔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所以艾琳洁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阁下,您是要去休克迪拉城堡吗?”
科斯坦丁果断地岔开了话题。
“喂!别给本小姐装傻,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她有一腿?”
“唔……很抱歉,风声太大,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芙安塔怒了,要装傻也不是这么装吧?她站了起来,然后抓着门框,对着他道:“你,有没有,和她,生过孩子?”
“我们到了。”
马车顿时停了下来。
芙安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甩了出去,眼看着就要与前方的石柱来个亲密接触,然而,她却被人给稳稳地接住了。
当她再度睁开双眼时,她已经躺在了科斯坦丁的怀里,就像个婴儿般柔弱。
“芙安塔小姐,请小心点。”
他的话轻柔而稳重,刷得让芙安塔脸红了。
“唔……快让我起来!”
她立刻跳了出来,迅速与科斯坦丁拉开一段距离。
和他在一起太危险了,时不时就会这么来一下,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会……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还在极速地跳动。
唔……在此之前,她一定得先把他那碍事的头罩摘下来才行。
万一他是个秃顶大叔,就跟塔卡斯一样,那她可提不起任何的兴致,更别说委身于他了。
但如果是个美少年或者帅大叔呢?
芙安塔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单是想想就要让她撑不住了。
虽然他们两个只认识了几周,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却如同几年一般。
不……至少在一切结束之前,她的心境绝不能发生丝毫变化。
毕竟她可是芙安塔•克劳迪娅,前托莉娜公主,太阳议会的议员,怎能屈服于情 欲之中?
芙安塔昂起头,接着长吸一口气,终于将那蠢蠢欲动的欲望给压了回去。
她抬起头,发觉自己正在一座城堡前,上面还挂着代表征服王的三狮旗帜。
这是……征服王的大本营?
“等等,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
“呃……您难道不是来找征服王的吗?”
科斯坦丁挠了挠腮部。
“找那个近亲结婚的废物做什么?我要找的是摩尔首席!”
“我就在这。”
一个空灵而又沉稳的声音从前方悠悠地飘来,犹如冬风般窜入她的耳畔里,让她手脚发凉。
她猛地把头低了回来,只见城堡门口正站着一位身着黑袍的秀丽「少女」。
穿着红袍的教徒在一旁为她撑起一把伞,他显然认出了芙安塔,连忙对着她点头哈腰。
芙安塔没有理会他,而是颤抖地将视线锁在那位少女的身上。
长长的黑发如同瀑布般沿着台阶倾泻而下,白皙的脸蛋就宛如雕塑般完美,黑袍包裹着她的全身,唯独露出了她那丰满而又白嫩的大腿,她高傲地抬起头,朱红眼眸冷冽地盯着眼前的芙安塔。
不……这家伙说是少女,其实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真实年龄七十岁往上的老男人。
然而,他的美貌却比女人还惊艳,就连自诩倾国倾城的芙安塔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在样貌唯一能与他相比的可能只有她今天遇到的那位名叫伊莉雅的小家伙。
“芙安塔•克劳迪娅,好久不见。”
时隔足足两年,芙安塔终于又一次亲耳听到了摩尔首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