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了。
尽管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这场战争的存在,但肉眼可见的变化却已然发生在他们周围。
血墙上高高挂起、代表着征服王的三狮旗帜被悄无声息地降下,两面崭新的旗帜取而代之——除了象征旧王朝的倒立人之外,竟然还有一只陌生的大眼睛。
没人知道那旗帜来自哪个家族,但每个伊兰妮娅居民都能明白一件事,这个世道变了。
大街上巡逻的狮子头们一夜之内也全都消失不见,代替他们维持秩序的是穿着破烂盔甲的雇佣兵。
然而这些人比黎凡特士兵来说纪律更加散漫,调戏妇女、抢夺财产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因此出现了一个怪情况——大街上的人数竟然比沦陷时还更少。
平日里零星发生在街头巷尾里的刺杀也突然消失,这等于是剥夺了人们在高压之下的唯一乐趣——他们再也没办法在打赌究竟是哪位官员会遭到刺客的毒手了。
克洛依背靠在大树上,任由着树皮与她那白嫩的肌肤相互摩擦。她正站在一处悬崖上,这个绝妙的位置能允许她俯瞰着底下的所有事物。
她叹了口气,将这片满目疮痍的城区尽数收入眼底。
从她看来,伊兰妮娅可算是大到无以复加,至少能往里面填进五个林柏,怪不得被誉为世界渴望之城。
但这位雍容华贵的贵妇已然千疮百孔,只能拖着被蹂躏的身躯在角落里哭泣。
将她从敌人手中救出之后,又该如何拭去这位可怜贵妇的眼泪,为她洗净身上的疤痕呢?
唔,好麻烦……
克洛依干脆滑了下去,一口气坐到了草地上。
松软的触觉簇拥着她的臀部,如同躺在沙发上般的舒适感顿时涌上心头,让她心中泛起一缕轻飘飘的甜腻。
头顶上的温暖阳光穿过郁郁葱葱的树叶,细碎地洒在她如同瓷器般素静的小脸上。
唔……真舒服,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缓缓荡入耳畔的脚步声却即刻将她的小小幻想击个粉碎。
“陛下。”
陌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克洛依不情愿地坐起身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有什么事?”
经历好几天的连续无休工作后,她好不容易才找机会给自己放了一场假,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烦她了。
她本应该将行迹隐藏得很深,还特地用了一天一次的「血踪」来隐藏自己,但即便如此还是被人看到了吗?这家伙还真是火眼金睛。
带着这份微小的好奇心,克洛依缓缓转过头。
来者是一位具有一面之缘的贵族,好像是叫尤里乌斯来着。
因为这家伙的名字刚好和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妹妹撞了,所以她当时特地记下了他的样貌。
除了独特的名字之外,她还记得这位尤里乌斯还是女皇党的双簧之一,是莲的搭档兼对手。
虽然不知道他和莲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好歹为她进攻安纳托西亚铺下了基石,之后还可能是她麾下的强力封臣,就凭这些她也得给对方一点面子。
克洛依爬起身,刚想对尤里乌斯做屈膝礼,却发觉好像并不合时宜,毕竟她如今已贵为安纳托西亚女皇。
于是,她只是用点头来对他打招呼。
“陛下,真的好雅兴啊。”
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戏谑之感,如果是之前的她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表达不满,但现在她可是女皇,而作为女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因此克洛依捂住嘴巴,轻轻地笑了起来。
“您不也是?怎么,您已经将余下的贵族解决了?”
大流士死后,效忠于他的贵族少部分逃走,大部分则选择了面不改色地转投她的麾下。
在他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有着多次倒戈经历,她可不放心把还不稳定的领土交给他们,而尤里乌斯就负责筛出这种究极墙头草。
面对克洛依的反戈一击,尤里乌斯只是直率地点了点头。
“已经全部搞完了,大多数人都愿意退位给亲人、自己退居幕后,而少部分顽固派则交给了安洁莉卡,相信她能让他们改变心意。”
什么?竟然这么上道?
连她一个女皇都在摸鱼,没想到部下竟然如此勤勉而高效,真是让她有些羞愧。
不过……安洁莉卡?他又是怎么知道安洁的真名的?要知道她在众人面前可是一直把安洁唤作「安吉尔」的。
算了,估计是莲透露给他的,这点先放一边。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想见你。”
一阵冷风吹过克洛依的耳畔,让她不由得颤抖了下。
“见我?”
克洛依指着自己,眉毛拧成了一团。
难道这家伙也被她迷得死去活来了?可是她也没开血魅啊。
难不成自己的美貌已经到了不需要幻象也能迷倒众生的地步了?
“别误会,我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你。”
尤里乌斯双手抱胸,嘴唇微微颤动。
“你是不是没带上那把「尼禄」?”
“你怎么知道?”
克洛依狐疑地看向尤里乌斯。
她本来打算把尼禄还给莲,但莲却婉拒了,而是选择送给了她。
“比起拿在我手里生锈,不如交给你——安纳托西亚的救赎者一定能拿着它作出更大的贡献。”
即便如此克洛依也没拿着它,因为它会影响持有人的心智,在决斗时剑术行云流水的大流士就是例子。
虽然能提高战斗力,但代价却是持有人的生命力,大流士就是被那把剑活生生的给榨干了。
她可不想被那把剑害死,于是把它封在了储物柜里,只有最需要的时候才会携带。
按尤里乌斯这么说,他难不成想要那把尼禄?
“我是不会给你的哦。”
“哼,不需要。”尤里乌斯突然略带愠气地说道。
这熟悉的语气简直就像是克洛依的一位故友,不……不可能,那家伙明明还在帝都里,而且已经失忆了。
但莫名的感觉仍然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抬起眸子,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亲王。
“你的名字和我妹妹很像。”
“是嘛?但这个名字是以末代凯撒来取的哦。”
尤里乌斯蹙起眉头,话语里充满怀疑。
有这样的疑惑也很正常,毕竟那位凯撒已经死去三百年之久了。
克洛依扣紧双手,望向远方难以企及的天空。
“嗯哼,她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
就在这时,尤里乌斯突然凑了上来,额头几乎要与克洛依相碰。
“对我来说也一样。”
话音刚落,爱丽丝的俏脸瞬间代替尤里乌斯,赫然出现在克洛依的面前。
还没等克洛依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轻轻地吻上了克洛依的嘴唇。
“好久不见,克洛依,我来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