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死刑宣告般的尖锐刺破声陡然响起。
这是穿透空气的声音,当物件以高过音速的速度飞驰时就会出现这种奇异的声响。
更为诡异的是,克洛依竟然能将长枪游曳的轨迹看得一清二楚。
血逆……作为克洛依最后的保命技能,她却没法自主开启,而现如今它的启动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杆长枪能让她魂飞魄散。
时间在此刻放缓脚步,连乌娜的呼喊声都被拉长,形成一堆混乱而无意义的音符。
她睁大双眸,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逐渐袭来的梦魇。
足以压缩空气的怪力即将在几毫秒内全数施加于她的皮肤表层,届时等待着她的唯有死亡一个结局。
即便如此她仍然不愿挪开脚步,即便这对于她来说相当简单。
因为乌娜还在她身后。
她若是躲开,乌娜就肯定会被撕成碎片。
不,绝对不行。
光是想着这些可能的未来就已花费了她大半时间,眼见着长枪已经来到自己的胸口处,她再也没有机会思考其他选项了。
在最后一秒,克洛依把手按在了尼禄的握把上。
血逆也在此刻解除。
哐当一声,那杆长枪被击飞了出去,在空中化成了颗粒消失了。
尼禄……又被你救了一次呀。
克洛依无力地跪倒在地,耳畔回荡着乌娜的喊声。
“亚洛依大人,您怎么了?”
太好了……看来她和乌娜都还活着还好的。
她双手紧紧握住插在地里的剑,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银色发丝披散于肩,宛如银袍般掩住了她裸露的肩膀。
哈……哈……
好累,还感觉有股暖流在自己的口腔里激荡。
“咳咳……”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大滩粘稠的鲜血猛地她的从口里喷溅而出。
这是……鲜血?
她不断地用手托住这些滴落的液体,却怎么也盛不住,因为马上会有更多的鲜血吐出来。
这可是她宝贵的粮食,怎么能就这样浪费掉?
咳咳……她……有点站不起来了。
她无力地向后倾去,就这样倒在了乌娜的怀里。
“呜呜,亚洛依大人,您怎么了?”
乌娜轻轻地拍着克洛依的脸颊,满盈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请不要死……不要和亚蕾娜大人一样离开我……”
乌娜的声音逐渐从她的大脑里褪去,就宛如脱壳的蝴蝶般飘飘欲坠。
她感觉有强烈的刺痛感传遍全身,全身的肌肉更是发生了多次痉挛,大脑也如同生锈了般迟钝。
这就是使用尼禄的代价吗?
很难想象当时大流士竟然能在如此重压下支撑几十分钟之久,看来他心中的欲望确实非常强烈——拯救娜菲的欲望。
如果她并非不死之身,可能早就死了几十遍了吧。
克洛依挣扎着睁开双眸,对着泪眼汪汪的乌娜竖起一根大拇指。
“我还活着。”
“太好啦!”
乌娜立刻抱紧她,久久不肯松开。
“你们的感情真好啊。”
突兀的鼓掌声从昏暗的角落里响起。
克洛依下意识地向声音的来源看去,而后将视线锁定在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上。
朗基努斯的俏脸又双叒叕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又是你?”
“刚刚你可是差点被插死哦,真是一点都不生气呢。”
朗基努斯捂住嘴轻笑,身上穿着的纯黑裙子也随着她的笑而摆动。
“生不生气另说,但你怎么又来了?”
比起怨恨,克洛依更想问问朗基努斯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这关乎到她的计划。
作为克里夫使者的朗基努斯竟然出手了,这是不是说明克里夫那家伙想要站到元老院那边了呢?
情况真是越发迷离起来了。
正当她想要开口询问内情时,乌娜却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住手!不要伤害亚洛依大人!”
“你是……嗯?你怎么在这里?”
朗基努斯惊讶地瞪大双眸。
乌娜出现在这里很让她感到意外吗?难不成她们认识?
克洛依疑惑地歪起头。
“我是不会让你靠近她一步的。”
虽然乌娜害怕到全身发颤,但语气却异常沉稳。
原来乌娜还有这么勇敢的一面。
“就连你也打算站在她那边?那好吧。”
朗基努斯扯开一道阴郁的微笑,然后张开手臂,两只手中同时出现泛着银光的长枪。
妖娆与狂热几乎同时显现在她的碧绿眼眸里,仅是与之直视都让人感到一丝恶寒。
“唔……虽然西琳说了要留你们活命,但只要不死掉就行了吧?”
“不要靠近她!”
乌娜扯着嗓子大喊,然而面对杀人不眨眼的朗基努斯,手无寸铁的她毫无安全可言。
果然……克里夫那家伙又与西琳狼狈为奸了,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克洛依试图站起身,但肩膀却异常疲惫,连拿起剑都费劲,只能靠在乌娜的背后不停喘气。
她用尽全力抬起头,对着朗基努斯喊道:“要杀要剐随你便,请把这个女孩……乌娜放走!”
“亚洛依大人!”乌娜带着哭腔说道。
然而朗基努斯已经来到了乌娜的面前,脸上露出一道淡淡的微笑。
“你觉得我会跟你谈条件吗。”
可恶……那么只有最后的办法了。
克洛依按着藏在身后的尼禄,随时准备和朗基努斯战斗。
虽然不知道这一次又会带来怎样的副作用,但为了保护乌娜——这个危难时刻为她挺身而出的少女,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虽然我是想这么说的……但今晚就算了吧。”
话音刚落,朗基努斯就松开手,将刚刚召唤出来的枪给收了回去,然后将手背在裙子后,就像个普通女孩般俏皮。
“诶?”
还没等克洛依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就抓住克洛依布满伤痕的手,在上面留下亲吻。
“您最忠实的仆人朗基努斯……向您报告。”
这极大的反差让克洛依有些接受不来,而乌娜则率先从这个情形中跳出来,将朗基努斯猛地推开。
“不要碰我的亚洛依大人!”
乌娜气呼呼地叉着腰,摆出一副我先来的模样。
“你的?但我可是和她享受过肌肤之亲的哦。”
朗基努斯笑了起来。
“肌肤……?”
乌娜的头顿时像蒸汽炉一般嗡嗡作响。
“扯淡,我连碰都没碰过你。”
克洛依连忙收回了手。
朗基努斯环顾四周,最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雾绪那个冷冰冰的家伙现在应该没空看这里的事情吧。”
“估计在聚精会神地解决西琳那的事呢。”
“一直被监视着……你还真累呢,亏我还演了会戏。”
“你不也是?”克洛依回答道。
“你是说希诺?那家伙被我随便找个理由就支开了。”
朗基努斯摆了摆手。
“所以……亚洛依大人,我有点搞不清楚情况,你和这家伙……是什么关系?”乌娜大声喊道。
“我们是恋人~”
“暂时站在一根绳上,随时可以抛弃的盟友关系。”
克洛依用一句话完美概括了她们的关系。
她不喜欢朗基努斯的为人,对她的所作所为也非常不满,但她们之间的共同利益超越价值观而将迥乎不同的两人暂时联系在了一块。
刚才也是演给雾绪看的,竟然做到这个地步她都没出来干涉,看来雾绪是真的不在监视她。
“我听到你提到希诺了,那家伙还活着吗?”
作为曾经的同袍,乌娜好像对他还保持着相当的关注度。
“活着好好的,只不过见到克洛依后有些嫉世愤俗。”
“那好吧,真是可惜。”
乌娜轻轻地叹了口气。
“所以……克里夫那里怎么说?”
“他要我帮助你,顺带一提,那可是一周前的来信哦。”
朗基努斯保持着标准的微笑。
也就是说克里夫那家伙早就预想到这个局面了吗?
克洛依咬了下牙,总感觉心中非常不爽。
“我还得到一个情报,听说明早就是尤里乌斯亲王的加冕仪式,看来西琳她们等不及了。”
朗基努斯搓着手,看起来额外兴奋。
“毕竟那家伙来位不正,不早点登基的话只会给人留下口实——要知道明面上的继承人夏莉娜还活着,话说谁替他加冕?安纳托西亚的主教们不都跑路了吗。”
“前中央教廷的安德烈主教,貌似是逃难而来的。”
“那家伙……好像是熟人啊。”
克洛依擦了擦汗。
安德烈主教就是那个以收集少女为乐的老色鬼,之前没把他干掉,没想到这次竟然卷土重来了。
“这次乌娜一定要把那个渎神的老家伙杀掉!”
乌娜握紧拳头,双眼放出怒火。
“找个地方坐会吧,一会等凌晨再出发,去把那个皇冠给扯下来。”
朗基努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要跟尸体坐一起?”
克洛依指了指一旁被遗忘的马尔纳斯伯爵。
“习惯了。”
说完这句话后,朗基努斯开始坐着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朗基努斯的睡眠能力也真是一等一的强。
克洛依可没这么粗线条地和尸体呆在一块,于是她伸了个懒腰,来到了酒楼的窗边。
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蜜儿和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
可能戴安娜为了警告其他人,在把尸体挂上去后就把这酒楼封死了吧。
乌娜也随之跟了过来,迅速来到了她的身边。
正好她有事情要问乌娜。
“乌娜,你……认识朗基努斯嘛?”
“我?不认识哟。”
乌娜连连摇头。
那朗基努斯为什么对乌娜的出现相当意外呢?
克洛依抿着嘴唇,接着将视线投向窗户外。
迷离的灰暗星空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熹微的黎明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