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久久萦绕在汐奈心头。
她敢肯定这是天空之神,因为之前祂也曾用着一模一样的语气将神谕传递给她,可到底是为什么……天空之神要将她称作“亲爱的女儿”呢?
简直就跟爸爸一样。
待到她想再度深入思考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身处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
这是……哪里?
无论是大艾还是兰斯主教都没了身影,原先的高大塔楼和低矮废墟也顿然消散,只剩纯粹的白色占据整个世界。
该不会是什么密室之类的吧?
汐奈下意识地将手握成拳头,肆意挥舞了下,但除了空气之外没有挥中任何东西。
好空旷呀……
她抱住胸,颤抖地哈了口白气。
突然间,她发觉这好像并非无物,于是赶忙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之下都被白色所覆盖。
她将手插进白色**之中,只感觉一阵凉意顺着手指攀了上来,于是立即将其抽了回来,可手指上还沾着那抹粘稠的白,就在这时,她才愕然发现这其实是雪。
可……她固然知道雪会覆盖道路,下大的时候还会压弯庄稼,甚至会摧垮房屋,但再强烈的暴风雪也不至于将整个世界染成白色——总会有某种事物能从风雪中侥幸逃脱,就像那天克洛依背她从林柏回家时,看到的希蕾娜堡那样。
但这场雪完全没有尽头,也没有希望。
她试着向外面走了走,沿途上不停地观望,可无论再怎么看,周围也都是一片毫无边际的雪。
寒风冻缓了她的动作,凝固了她的血液,更冷却了她的精神,最后累得她跪倒在地。
冰冷的雪裹挟着她冻得通红的膝盖,惹得她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连救命都喊不出了。
有谁……来救救她呀。
她绝望地垂下头,却突然发现身体底下的冰雪开始逐渐消融。
难不成天气要好起来了?
烦恼一瞬间从她心中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希望。
但在下一秒,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足以让她做一辈子恶梦的场景。
克洛依……
不,是冻僵的克洛依,而她就像故事中的公主似的一动不动地埋在白雪里,方才融化的新雪正好将她的身子露了出来。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她也来到了这个所谓的「君士坦丁镇」?
可按照兰斯主教的说法,她应该知道出去的方法呀,该不会是专门为了找她所以才跑过来了吧。
汐奈刚想呼唤她的名字,却发觉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在白雪里,她的皮肤是那么白皙,甚至有些泛蓝,但这绝非正常人所能拥有的肤色。
当汐奈将手放在克洛依额头上的那一刻,一切的猜想都往最糟糕的深渊里坠去。
一点温度都没有,就跟冰块那般寒冷。
凡此种种都说明了一个最切合实际,但也是汐奈最为恐惧的可能。
当她的嘴唇终于能够吐露出一两句字节的时候,滚烫的泪珠已然一滴一滴地坠到了她的手背上。
“克洛依……不要死!”
她想要摸一下克洛依那跟人偶般文静的脸蛋,但当手按在上面的一瞬间,克洛依的躯体就陡然消失了。
就在她要惊讶地喊出声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看到了吗,汐奈,这就是你所钟意之人的结局。”
这声音是……
汐奈立刻回过头,却看见了爸爸。
而且这个爸爸还很年轻,跟她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剑目星眉,英俊潇洒。而不是诺里亚给她描述的那般:胡子拉碴,头发杂乱,活脱脱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惊喜与困惑混合,驱使着她再度将视线投向爸爸,但就在这时,他的身影又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呀?”
正当她还在困惑的时候,眼前的光景又开始发生了变化。
原先的白色原野顿时往下沉,从形成的坑中出现的是一座巨大的城池,而她就蹲在上方俯瞰着底下。
这座城池已经被白雪所覆盖,城内最高的建筑——教堂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街道上也都涂满了雪,人的踪迹则根本无处寻觅。
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认识这里。
“这是……伊兰妮娅?”
汐奈惊讶地睁大嘴巴,接着再度确认了一下:没错,那独特的尖顶毫无疑问属于爱丽丝教堂!而那个最漂亮的地方就是刚重建起来的皇宫,上面还有没修完的痕迹呢!
看着熟悉的地方,汐奈顿时有些欣慰,可旋即就被悲伤所征服。
就连这里也被雪覆盖了?
突然间,伊兰妮娅消失不见,另一座城市则拔地而起。
虽然它也被白雪覆盖,但这一次,她很快就认出了它的模样。
“让娜哥斯?”
那标志性的两层城墙先不提,让娜哥斯可是她和爱丽丝见面的地方,所以她对此印象深刻。
她和克洛依在那里也留下了很多记忆,毫不客气的说,正是因为克洛依在那里帮了她许多,她才开始对这个突然冲出来抢领地的陌生女孩萌生了好感。
而且这好感很快地在之后的一系列事件中升级成了纯粹的爱意。
所以说,这里是她和克洛依的定情地点也不为过。
她满心愉悦地看着让娜哥斯,但它却立即也消失不见。
刹那间,爸爸又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并自然地坐了下来。
“让娜哥斯离乌古大草原很远,但对于两个情投意合的情人来说近在咫尺。”
“您是指……您和妈妈?”
听了汐奈的疑问,爸爸笑了笑,接着又看向底下。
“伊兰妮娅离乌古大草原更远,甚至长年无冬,可就连它都将淹没在这滚滚的白雪中。”
爸爸抬起手,数十座迷你都市即刻拔地而起,而他们都与伊兰妮娅一样被雪摧残得毫无生机。
“这就是长冬,汐奈,它不是会给孩子带来雪球大战的冬天,也不是为浪漫情侣带来雪花的冬天,它就是末日,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死亡。”
末日?
汐奈很难想象自己竟然有一天能从那个乐天派的爸爸那里听到如此悲观的话语。
正当她想要询问的时候,爸爸却突然站起身,并将手伸向远处,似乎在抓什么东西。
“无论是克洛依,还是你的元老院朋友,乃至于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将葬身于这久不见天日的风雪之中,这便是我一生想要竭力避免事情。”
“您是说您可以阻止这一切?”
汐奈赶忙站起身。
她当然知道长冬有多么可怕,为了逃避它,就连她的小小骑士,羽鸽都不惜将自己变成恶魔,对同胞挥下屠刀。
如果能解决这件事,而且由她来解决,那她就成了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了!
届时,她终于能有资格与克洛依站在一起,与她一起面对世间的一切了!
可爸爸只是回过头,对她露出了一抹微笑。
“是的,而代价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身体,把你的身体给我吧,亲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