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娜感觉自己头上的血液都快被摇匀了。
这个叫查士丁尼的女人竟然能带着她足足从皇宫跑出去将近两个小时,而且还是全部徒步!
在这个过程中,查士丁尼可算是穿越了快半个伊兰妮娅,她怀里的乌娜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关注:无论男女老幼,个个看到都会放下手上的工作,惊诧地看着这人间不多见的场景。
乌娜实在是太丢人啦!
而抱着她的查士丁尼却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甚至乌娜都怀疑她享受着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
如果不是乌娜一路上紧紧按住脸来遮蔽长相,她可能早就被认出来,接着在社会性上死亡!
不过这也导致她根本不清楚四周的具体情况,只能靠着耳朵辨别周遭的情形,反抗更是无从说起——就凭这家伙能够抱着她跑几里还浑然不累的力气,大概再怎么反抗都是无谓之举。
她到底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啊……
可恶,如果是之前的她,那个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的异教徒都送上火刑架,被同僚们称为「狂徒」,大概早就跳起来跟她同归于尽了,毕竟那时候的她了无生趣,即使死也只是她最爱的终结。
但自从遇到亚洛依大人,又跟着她的朋友们,先是在希蕾娜堡,又是在伊兰妮娅生活一段时间后,她却产生了一个之前绝不会想到的念头。
「或许,不终结也挺好的」。
不只是这样,她竟然也开始关注起之前她绝不会关心的庶民生活了,就在昨天,她甚至还跟着拜耳托莉丝去帮忙施舍粥——而之前,她一直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难道和煦的阳光、松软的床铺、丰富的美食以及少女们的欢笑,就能让一个原本有着铁石心肠的审判官变成一个软弱的废物吗?
乌娜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被夺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最终导致她现在就像奴隶一样被人带走了。
但为什么她现在的心境如此平静呢?
乌娜想不出原因,于是屏住呼吸,静静地感受着耳畔边流过的痕迹——人声的嘈杂已然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轻盈的风声,显然是预示着她们已经远离了人烟之地。
在下定决心后,她轻轻地将遮在眼睛上的手放下,再度睁开了双眼。
久违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但她还是勉强地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接下来,她便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因为逐渐在她眼前铺展开来的,不再是熟悉的葱山绿水,而是漫山遍野的白色,就好像是有人在画布上撒了层白 粉一样奇特。
下一秒,寒冷便循着裹挟着沙粒的冷风袭来,冷得她的眼睛一阵抽疼。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还没等她想到原因,查士丁尼就突然停下脚步,接着低下头,盯着乌娜的脸。
“冷吗?”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关心,乌娜有些警惕地别过头,可查士丁尼也没有因此而生气,而是从胸口里掏出一条长长的毛皮围巾,将其盖在了乌娜的身上。
“这之前到底是缠在哪里的呀!”
乌娜总感觉这上面有股奇怪的味道。
“女人的胸可是世界的尽头。”
查士丁尼好像就喜欢说这种不明所以然的话。
不过现在比起吐槽,她更想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世界终结了?”
她下意识地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而后有赶紧捂住嘴。
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喜欢终结的,当她之前把她热爱终结的事实告诉父母的时候,他们就差点要把她送到专门收容精神病患者的诊所里了。
可查士丁尼只是确然地点了点头。
“你猜对了,但又没完全猜对,至少克洛依是这么想的。”
“不要当谜语人!”
乌娜愤怒地晃了晃,或许是出于故意,查士丁尼竟然没抓稳,瞬间让她掉到了地上。
冰冷的触觉瞬间沿着她的背窜上她的全身,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诶,等等,这家伙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亚洛依大人还活着?”
“我她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你干嘛呀!当谜语人很自豪吗?”
乌娜最讨厌谜语人了,更讨厌那种以当谜语人而自豪的人!比如希诺就非常喜欢有事没事说一句晦涩难懂的话,要知道,无论是宗教经典还是现实,真理都是简洁明要的,其他再多华丽的修饰也只是虚无。
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了嘛!
但至少,亚洛依大人还可能活着,这就够了!
方才已然陷入绝望的她此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查士丁尼却没有回复她,而只是看向天空。
乌娜狐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旋即了解了为什么她突然把乌娜丢下来了。
原本蔚蓝的天空已经彻底被一层厚如毛皮的淡灰色云雾所掩盖——不同于乌云,它们的表面显出一阵压抑的气息,就连远在地上的乌娜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掐着她的脖子。
面对这神罚般的存在,乌娜现在就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来不及了吗?”查士丁尼喃喃道。
乌娜缓缓地坐起身,接着将视线投向查士丁尼。
“世界要终结了?”
出她自己意料的是,这句话从她嘴中说出来的语气竟然显得有些低落。
明明在一小时前,自己还为终结自己的生命而感到喜悦,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变了呢?
她揉了揉眼睛,可就在这时,查士丁尼竟然又开始啜泣了。
乌娜终于忍不住了,接着狠狠地往查士丁尼那俏丽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在被打了一巴掌后,查士丁尼的魂魄似乎终于回到了身体里,接着茫然地看向乌娜。
“别哭了,爱哭鬼,白瞎你长这么大了。”
乌娜不爽地瞥了眼查士丁尼那丰润雪白的胸 部,接着叉起腰来。
“你好不容易甩掉安洁她们,一路穿越伊兰妮娅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在我面前哭泣的?”
似乎是被她的话逗乐一般,查士丁尼突然破涕而笑,再抹了抹眼睛,最后才对着乌娜说道:“抱歉,让你见笑了,我一遇到挫折就会忍不住掉眼泪……”
“情况那么紧急,流泪只会浪费时间,我看你也不像是要害我的模样,说,要我做什么?”
乌娜清晰地记得查士丁尼说过,“拯救世界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也就是说,世界已经要毁灭了吗?
她再度抬起头,发现附近已经完全被阴暗的云幕所覆盖,而且还在往伊兰妮娅的方向移去。
糟糕,在这么下去,伊兰妮娅迟早会沦陷的!
乌娜急得跳脚,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她的脸上。
她用手指沾了沾,接着放进嘴里舔了一下。
这是……雪?
安纳托西亚已经很久没下过雪了——上次下雪还是在一个月前,而更上次则是要追溯到几十年前。
毫无疑问,雪是安纳托西亚的稀客,这似乎也预示着世界将变。
乌娜捂住胸口,只感觉心脏一阵闷胀。
终结,是她一直在追求的事情,但如今却显得如此苦涩。
如果硬要说的话,她不想死,也不想亚洛依大人死,更不想让任何人死。
她想继续陪着拜耳托莉丝施舍粥,也想将神明的真信传给很多人,更想见到亚洛依大人!
乌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与之前大不相同的想法,因此她选择看向查士丁尼。
“只要能让世界恢复正常,我会做到我所能做到的一切。”
查士丁尼吸了一口气,接着用她那碧绿的眼眸紧紧盯着乌娜,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即便……这意味着你将付出自己的生命?”